东方在得到王成的指示后,也明白了,改革这件事必须强力推进下去。所以他马上去统计分管领域相关情况。
县城,是政治生态最难治理的区域。县城治理,就是一个熟人社会的人情世故处理过程。很多省市主要领导,都需要有县城主官经历,因为能把县城这个纷繁复杂的地儿治理好,那大概率没问题。
有人说县城一个副科的权力比得过省里一些处级干部,这不是假话。在县城,领导的存在感空前绝后,县城的领导走路都带风;而在大地方,领导几乎没什么存在感!比如帝都,比如S圳。所以,在南红推进改革的阻力,主要来自这些既得利益者,他们并不舍得放弃这种感觉。
王成还在上学时,曾经听县城一位退休的局长说起:“在任时,每天都有人排着队想请吃饭,自己每天要做的事儿就是看谁请吃饭的地儿高档?有些人叫了几次,心情好就去“可怜可怜”他,心情不好,就直接拉黑。当然,虽然他们请自己吃饭,自己并不咋可能帮到他们!因为去吃他们的饭就是给他们脸,一顿饭就想让自己帮忙?笑话!但在小地方,你去吃了饭,他们心里就踏实了。这种踏实感,也是自己赏给他们的。”
王成当时很羡慕这种生活,对于在学校每餐只能吃包菜、萝卜的他来说,这种每天都有大餐吃的生活想想就开心;包括现在很多体制外的人,还觉得这种生活太爽了,还觉得这种饭桶很“酷”、“很有面子”。
不过当今看来,王成只会觉得这种人可怜、可悲,所以这一次,他要趁机把这些干部都给赶走。
有的时候完全没办法,明明知道一些干部就是一坨,你也不能全部查办掉,这就是没有大局观。大局观,有的时候真的挺阻碍社会问题的解决。
这次县城治理工作,王成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这时,李军把叶浩和王成叫去了。
“我和市里几个县区都商量好了,可以解决你们县一些编制,你们把相关工作做好、统计好…”李军说。
叶浩和王成点点头。
“再一个,单位之间的合并工作你们要抓紧了,按北京的意思,县政府下属组成部门要从29个减少为20个;县党委部门也要减掉20%,事业单位要砍掉60%。这个就看你们俩的智慧了,做得好,那南红将会是道南乃至道南全国的模板,到时候你们就是全国人民的功臣。”李军继续说。
“书记,为什么上头不按国企改制潮一般,搞买断制呢?”叶浩问。
李军看了眼叶浩说:“我认为啊,如果要搞买断制,所需要的钱非常惊人,这会带来空前的压力,当然这是我的看法啊!所以也只能用时间换空间、用时间来缓解财政压力。”
“但不得不说,退休金改革势在必行,我听说以后要并轨了,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也按照实缴金额来发放退休金。现在还不能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怕引起恐慌,到时候这些干部全部来闹就不好了。”
王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问:“书记,我们这次改革推进如果阻力太大咋办?我能采用特殊手段嘛?”
“随便用,这次改革可是上头布置的任务,必须无条件完成。我不管你们俩用任何办法,必须保质保量完成,有什么阻力,就直接处理,小小的干部还敢阻挡历史的潮流和人民的意志?笑话。”李军直截了当地表态。
“小成不是点子多嘛?这会到你表现了!用你的铁腕,把这次改革推进下去。”
…
有了李军这些话,王成心里有底了。回到南红后,王成立即指示财政局:从这个月开始,每个人只发基本工资;按月绩效全部取消。对外则宣称政府没钱了,发不出来,具体什么时候发不确定。
紧接着,王成又以反腐为理由,让全县所有干部申报个人和家庭财产。
这两轮下来,有人扛不住了,主动向单位申请。
叶浩找到王成说:“现在全县三百多个村、居委会,可以安排三百多个干部下去,各单位跟班学习可以安排两三百个,外县区可以解决一百多个,我认为已经可以就编制问题,画上句号了。”
“统计上来符合提前退休的公务员和事业干部有七八百个,只要把这些人的工作做好,那编制问题很快就能解决,经过前期两套手段下去,情况已经松动了很多。”
“县级治理最难…”叶浩摇了摇头。
“对啊,我很有体会,小时候,几乎每到暑假就去伯父家,他是隔壁县城公安口子的,那会跟着他见了不少世面,也看到了很多县城的人情世故。有些人乐于在这些人情世故里扯淡,但我现在看来,我认为那会我见到的所有干部都是不合格的。”王成看着叶浩的眼睛说。
“我那会就如现在的很多人一样,对体制有一种莫名的崇拜,总觉得体制内能干嘛干嘛,现在啊,我不这样想了。这叫啥啊?就是越小的官越扯淡,我伯父那会也就是个股级干部,他周围也都是类似的干部,经常在一起喝酒,说些这个那个,我认为是不对的。”
“越小的地方,老百姓越需要公平,因为他们无法享受大城市的各种资源,可现实往往是越小的地方越扯犊子。不是有很多人说小地方的体制内都不好找对象吗?你看看多少县城就只有老人了?年轻人只能在体制内看到。这不是个好现象!就如我在湖西任职时说的,以后,会有更多的县城只有体制内有青年人了。那县城谈什么发展?谈什么建设?”
叶浩没经历过、不懂这些,但他明白王成所说的这些现象是现实存在的。
“比如说,我小时候看到我伯父的领导,经常酒驾,交警看到了不但不骂,反而还贴心询问是否需要替他开车,如果是一般老百姓,估摸着手铐早就在手上了,我觉得,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叶浩摇了摇头,说:“有人喜欢啊!有些人自己认识个把人,就以为拥有了全世界,所以到处得瑟,这种人挺多的!他们把县城的风气破坏了…”
俩人越聊越深入,不知不觉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