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热闹地讨论共有产权,俨然有点偏离会议主题了,王成清了清嗓子,说:“刘部长就很棒吗!提出的这个看法虽然我认为在湖西目前行不通,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接下来,也请其他人踊跃发言,从其他方面聊聊。”
“书记,我认为要想发展,关键是要有人,您看现在镇里,年轻人有多少?没多少!我们镇政府和那几所学校当初招保安,应聘的都是60以上的,八个保安五颗牙,太没活力了。”张平这会发言了,王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龙镇户籍人口3.7万,60岁以上人口占了40%,远高于县里35%的水平,本身老龄化就非常非常严重,剩余的青年人几乎全部去外地打工了,镇里怎么发展经济?我就开句玩笑,就算工厂现在要招人,估摸着都招不满。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另外镇上那几家半死不活的餐馆,除了我们这些人偶尔去去,还有谁舍得去啊?炒个菜花个四五十块钱?那些大爷大妈能给你当场栓那!”
张平说完,会场又是一阵哄笑。
“首先是就业岗位问题,湖西县就没啥好企业,前几年招了一个做手机屏幕的大公司来建分公司,干了一年半就倒闭了,现在还有不少老百姓工资没结到,直到去年,逢年过节都有老百姓堵县政府呢。其次就是待遇问题,要让年轻人安安心心待在家,肯定要有钱啊!这社会谁容易呢?谁不是有一大家子要养?湖西普遍工资在3000左右,就算按大唐小区普遍居民的房贷中位数来说,大概在2600左右,剩下400块钱还不够下顿馆子;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湖西的各项基础设施不完善,也可以说大龙镇的各项基础设施不完善,看个病都费劲!现在人都想越走越高,谁还愿意回这?”
张平说完,王成嘴角露出笑意:“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叫故乡容不下灵魂,城市容不下肉体。”
…
“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就受累,多想想多看看,找出大龙镇的特色,找出大龙镇的经济潜力,看能不能突破现有的限制,闯出一条新路来。”王成做了会议总结。
会议结束后,县委办林晨晨主任的电话恰巧打过来了:“王副县长,县里初步决定明天带队前往市区两所大学对接工作,您记得八点半准时到县行政中心集合哈。”
挂完电话,王成不敢休息,马上给罗飞和章锋打了电话,告知行程安排,这是他多年秘书工作带给他的工作习惯和经验。并给李木子汇报了行程,表示明天回去。王成此刻的心早就飘到了远在市区的家。
…
吃过晚饭的王成有散步的习惯,他总喜欢从宿舍门口出镇政府大门然后绕道走到河道边,再折返回宿舍休息。
走到一半时,突然看到了曾小飞的身影。
“王书记,您好。”曾小飞马上给王成打了招呼。
“曾所长怎么今天也来散步啊?”王成问。
“吃饱了饭没啥事,过来走走,消消食。”曾小飞说道。
“曾所长,最近工作还顺利吧?镇里的治安辛苦你了。”
“王书记,您说得啥话啊?见外了哈!这是我分内之事啊!不过镇里最近确实一片太平,这都是您的工作有方啊!”曾小飞有拍马屁之嫌。
“书记,您家在市区哪个区的呀?”曾小飞问。
“对啊,我住在老城区我老婆单位,现在房价贵!曾所长应该在县城买了房吧?”
“我买的时候便宜,那会买房主要也是为了我老婆上班方便、孩子上学方便,我老婆在县中当老师。”
“不错啊,你是公务员,她是老师,这就是现在很多人说的绝配啊!那你怎么不每天都回家呢?这离县城也就十多二十公里路程。”
“懒得回去,每天这样折腾够累了,单位什么都有,周内回去一次,周末再回去一次就够了,中老年夫妻,保持点距离好。不是有那句话嘛:中年夫妻亲一口,噩梦都得做三宿。”
曾小飞给王成发了一根烟,在乡镇工作,似乎不会抽烟不会喝酒,工作就很难开展似的,王成发现这儿的每一位男性干部职工,不论年龄不论职务,都喜欢叼根烟。
“湖西总体治安怎么样?”王成突然问。
“怎么说呢,之前有点乱,现在扫黑除恶专项运动都来了好几轮了,县城治安那是绝对没毛病,但一般的郊县都有一个通病:因为离市区不远不近,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偶尔会成为市区一些藏污纳垢的窝点;像之前就在安昌市区来湖西的边界,查到一个很大的笑气贩卖窝点;但我个人估计,这种情况还有,只不过变隐蔽了。”曾小飞如实说。
“唉,宗晓明局长压力大啊!”王成感慨。
曾小飞脑子里转了转,嘴皮子动了动,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其实宗局长也难,这两年扫黑除恶湖西县出了两件大事:一件事是抓毒时有位嫌疑人为了逃跑直接从八楼跳窗,结果人没了;一件事是抓赌时不小心把一位女性的手臂整折了,那位女性还是个记者。两件事都给宗局带来了几乎是毁灭性的影响。”
“这种情况和你们办案人员有什么关系?”王成疑惑了。
“办案中出现伤亡情况问题是很严重的,宗局长作为第一责任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那位女记者,一篇报道让湖西公安全国皆知,要不是他去找有关领导求情了,估摸着已经二线了。”
曾小飞本不想说这些话,因为他之前在局机关时听到了宗晓明局长对王成有意见的传言,据说是因为之前抓赌的事儿,让宗局不舒服了,曾小飞本不相信,但站在宗晓明的角度细细一琢磨,确实是那么回事。
过了段时间,曾小飞一位在局办公室当副主任的兄弟又在聚会时告诉他,宗局曾放话“要王成好看”。
所以曾小飞挺矛盾的,一边是顶头上司,一边是自己比较尊敬且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副县长。
“所以哪行都难,互相理解吧!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算理顺了这边的工作,原本以为问题会越解决越少,结果发现越解决越多;我又不能视若无睹!而现在财政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很多工作根本就无法推进!”
王成说完,便和曾小飞告别,回宿舍了。
在路上他看到了带着孙子孙女在街上陪读的留守老人们,此刻正围在一块用道南方言聊着天。
看着大家如此,王成皱了皱眉,心里一股绝望敢油然而生:怎么处处是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