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如同在避讳着什么,躲在铅灰色的云后不愿意出来。那一片片云沉积在人的头顶,不断翻滚着,让人感到十分压抑。昕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站在一处残楼上,眺望着整个十二区的废墟。这些废墟,就是某一次“铁流”的产物。也许这里曾是一座辉煌的城市,但现在,它只是拾荒者的探索地之一。
“轰!”一道雷劈在了远处的一处残楼上,使残楼的上半部分完全炸开。昕被吓得抖了一下,回头望了望那处残楼,从脚下的残楼上跳了下去。
昕来是以拾荒者的身份来到这里的。这些废墟之中,遗留着大量的仍有回收价值的材料,昕此时腰上挂着的频热雷圈就是其中一种。这种雷圈是一种比较危险的零件,它原本是牵引能量炮的配件,用于转化炮轨的热能。但在没有外壳保护的情况下,雷圈受到冲击后会在其外侧的螺旋管内产生电流,电流会在内圈中的环形管中储存,并使内环发热,在短时间达到一定界限之后就会爆炸,威力不亚于一枚五斤重的热爆炸弹,尽管它的大小不到一个足球大。这样的零件可以在专门的人那里兑换各组织间通用的交换物——兑值。像雷圈这种高级零件一般可以兑换四十兑值,而四十兑值可以兑换六到九块司佰特商盟出品的果仁饼干。
对于赚取兑值,拾荒是一种办法,在那些尚有完整社会体系的区或者基地还拥有完整的市场商业体系,就例如司佰特商盟。另外还有军功体系,任何人,只要可以拿着相关的证明材料,例如敌对生物的身体器官或零件去军功认证所鉴定,就可以获得等价的兑值。而还有一类,就是人类永远避不开的黑暗面——黑市。
“哟,这里有一个不错的娃娃!”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昕的身后响起。昕站了起来,看向身后,是一个胖大男人,肩上还扛着一杆枪,正在向他身后的四个人招手。那四个人各自带着刀枪,有一个绑着红头巾身后背着一把长刀的男人走在前面。这几个人看着并非善类,昕本能性的提高了警惕。
“来,小家伙,到叔叔这里来。”胖子蹲了下来,向昕招了招手。昕没有理会胖子,在原地紧盯着胖子,没有挪动一步。“还挺警惕啊。”胖子笑了笑,突然举起了枪,扣下扳机,一张捕兽网扑向昕。昕向一旁翻滚躲开,之后迅速转身逃跑。
“啧,又是一个难缠的货!”胖子拉了一下枪栓,再一次将枪口对准了昕。“砰!”一声,又一张网向昕扑来,被昕跳步躲开,“这个家伙!是个亚人吗?”胖子看昕逃得太远了,便追了上去。而那个红头巾的男人,夺下旁边人的枪,向前走了两步,子弹上膛,开枪,一枚子弹精准的击中了昕前方的断墙,断墙倒下。昕猛地减速,侧身转向,但被紧接着的一张捕捉网死死扣在地上。
“老大的枪法还是这么好!”胖子一面奉承着,一面向昕走来。昕试着挣扎,但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这网好似立刻增重了千万斤,将昕压回地面。胖子蹲在昕旁边,拉开了昕的兜帽,“呦?不错的货色,今天也不算亏了。”胖子说着,伸手拨了一下昕的头发。昕奋力挣扎着,对胖子大吼:“别碰我!”银色的双瞳中充斥着怒火。
胖子被吓得向后跌坐的下去,又笑了笑,对后面的人喊着,“这是个白毛的纯人,女孩,”说着,转回身,用粗短的手指在昕的脸上划了一下,“性子挺烈。”
“性子烈?”听见了胖子的话,一个提着铁棍的瘦高的男人歪着头走了过来,瞥了昕一眼,一棍打在昕的右手上。剧痛让昕全身震了一下,但昕咬着牙忍着同时侧眼瞪着那男人。
“疯子,你在干什么?”胖子推了疯子一把,却没推动,反被那疯子挡开。疯子转身看着昕,脸上充斥着惊喜,“不错!不错!有意思!值得好好玩玩!”男人“咯咯”地笑着,将铁棍对准了昕的左手。铁棍渐渐举起,昕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身体也在拼命挣扎。
“喂!疯子!滚开!这是……”胖子用身体撞开疯子,但疯子的反应很迅速,再倒地前调整了重心,迅速站稳,一棍打在胖子的左臂上。胖子大叫了一声,倒在一边痛苦的翻滚着。但疯子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昕。
“呼——”铁棍带着风,砸在昕的左手上,并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啊!“昕终是没能忍住,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出。“唔……”昕呻吟着,身体因剧痛而颤抖着。
“哈哈哈哈哈,哭了哭了!”疯子侧捂着脸大笑了起来。昕盯着这个疯子,心中充斥着恐惧,而这无尽的恐惧,在昕的心里急剧升温,化为了燎原怒火 ,金色的纹路开始在昕的身体上蔓延。
“混蛋!”昕使出全力嘶吼着,“你们这群混蛋!”昕大口喘着气,双眼瞪着那疯子。疯子仍是笑着,再一次举起了铁棍。
“行了,给点教训的了,别弄死了。”红头巾男人走了过来,拍了拍疯子的肩膀。疯子一脸厌烦的扛着棍走向了一边。红头巾男人走到昕的身旁,看了看昕,招了招手,身后的两个人走过来,伸手开始将昕绑起来。
这时,天突然暗了下来,天上的云开始向一处聚集,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云眼。那几个人都被那个云眼吸引了注意力。昕趁着身旁的两人走神,翻身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太阳穴上,并顺势站起,挣开了手上没有绑紧的绳子,不顾一切的向风眼方向逃跑。
“快追!”红头巾男人大吼着,几个人一齐向昕追去,而那疯子却拄着铁棍靠在一边的墙上,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昕奔跑着,猛地在一处十字路口转弯,躲进一处废弃商店。那几人紧跟了过来,刚转弯,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激气的气浪冲碎了周围建筑的所有玻璃,几块碎片从昕的身旁划过,但并没有伤到她。昕小心地向商店深处移动,来到一处柜子旁,躲了进去。在漆黑的柜子中,昕连呼吸都十分小心,她仔细地听着周围的声音,但她并没有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
“这是什么?”“快跑!”“老大,别丢下我,救……啊!”
昕瞬间摒住了呼吸,“外面发生了什么?”没时间多想,昕用右手将蓝键取了出来,激活,贴在了左手上,之后靠在的柜子的内壁上。外面的惨叫声已经消失,而那混乱的金属碰撞声让昕精神更加紧绷。此时,一个名词在昕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铁流。
所谓“铁流”,是对一次大规模的机灵种定向暴动的泛称,而提到铁流,就不得不提这机灵种。机灵种,即机械灵智种族,是古早文明时代的遗物,拥有一定的行为逻辑的机器,整体智能水平不高,且绝大部分没有明显的敌对倾向。而铁流,是在目前来看的随机一个时刻,机灵种集体对一个随机的地区表现出绝对敌意,而产生的暴动,目的是消灭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其他类别的生命。铁流一旦爆发,便是所有物种的一次绝灭级的灾难。
“冷静,昕,冷静,也许只是一群机灵种路过,不是铁流,不是铁流……”昕在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着,但却越想越害怕。确定双手已经没有大碍,且周围没有声音后,昕小心地从柜子里探出头。周围除了杂乱的货架,什么也没有。昕缓了口气,看来没有发生铁流。昕从柜子里走了出来,望向商店外。外面也什么都没有。昕一步一步走出商店,左右看了一下,突然像是挨了一记重锤一样,跪倒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在昕逃来的方向,躺着一具被践踏至糜烂的人类尸体,尚未完全碎烂的头颅上仍记录着这个人在死亡前一刻的恐惧。
“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昕对自己说着,避开那尸体,向小镇的方向走去。但没走多远,又看见了一具尸体,它被利落的砍成了四段,堆在了路的中央。昕感觉腿开始不听使唤了,走路开始不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昕想着,闭上了眼,向前继续走,又突然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但昕不敢睁眼,继续向前走,直到头撞到了路边的路灯。再向前,就可以看见回小镇的路了。
昕不经意的笑了一下。
“嗖——咔!”一根铁箭从昕的右肩擦过。昕回头望去,看见了那在两年前的噩梦中见到的家伙——飞行类机灵种。它们的外形很像甲虫,两边的飞行翼上会挂装有二到六个不同的武器,但这些武器一般像是随意拼接上去,所以基本没有射击精准度,但这一次出现的不同,它们的武器型号统一,且规格相同,和两年前相比,一批是散兵,一批是精锐士兵。
昕迅速跳入一旁的房子内,躲在一张翻到的桌子后。那些机灵种见昕进入房屋,没有追进来,而是悬停在房屋外。昕尝试扔出一块石头去吸引机灵种的注意,但没有丝毫用处。昕向四下望了望,捡起了一块脱落的铁柜门,左手抓住门把手,将柜门架在左臂上挡住头部,一个箭步冲出房屋。机灵种没有任何迟疑,启动了发射器,数枚钢针击中柜门。昕感觉左臂一阵刺痛,旋身将柜门甩向那些机灵种,,之后继续向前跑。
无数钢针从昕身旁划过,只要昕有一个闪避失误便会丧命。昕跑着,手伸向腰间,将频热雷圈摘下。金色的纹路蔓延至昕的手臂。昕抓着雷圈向旁边的墙上重击了一下,又跳步,躲开袭来的钢针,就势用雷圈重击在地面,此时雷圈的螺旋管已出现溢出的细微电弧。昕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将雷圈扔向机灵种,之后加速向前。机灵种发射钢针,击中了雷圈。瞬间,雷圈放出了耀眼的蓝色光,随着一声巨响,一阵高温气浪将昕冲出十余米的距离。昕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时,机灵种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熔坑。昕缓缓站了起来,继续向小镇跑。
昕刚刚松了一口气,但听“嚓”的一声,一枚钢针穿过昕的左大腿,导致昕没有稳住重心,重重的倒在地上。在昕没有来得及反应时,又有三枚钢针刺来。昕向左翻滚,躲开,同时将手心藏好的麻药按在了左大腿上,继续向前跑。刚刚的爆炸虽然挡下了一波机灵种,但声音引来了更多机灵。
在机灵种驱动核心的轰鸣声中,昕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快到了,快到了,不能死在这里!”昕在心里一遍一遍喊着。
渐渐的,昕看见了小镇的守军,他们正端着枪严阵以待。
昕突然感觉周围在逐渐变暗。前方只有几步的地方,数挺机枪已经同时喷出了火舌。机灵种坠落到地上。昕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渐渐的,她感觉越来越冷,看向了自己的身体。小豆子送的裙子渐渐变成了红色。
“为……什么?”昕倒了下去,视野渐渐变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