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课，景盛一中的校门口空荡荡的。
保安亭执勤大叔站在门边扫视了一圈，撸一把帽子，抻了抻越发圆润的腰，眼神又忍不住瞟向校门口杵着的两人。
这小孩忒瘦了，看着跟他上初中的闺女一般大，大夏天这帽子多热啊？
“唐唐，真不用妈妈陪你去报到吗？”
方芳把手里的背包递给唐茭，摸摸女儿细瘦的胳膊，“药都带了吧？我看看落下东西没有。”
唐茭把背包拉回来，抿抿唇：“都带了，妈你上班去吧。”
“好，你妹妹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早上唐蜜因为唐茭去上学的事情又闹了一通，耽搁了个把小时，这会儿校门里只剩几个拎着早餐奔跑的身影。
唐茭心里着急，见方芳还不肯走，只能点点头：“知道了，我进去了。”
明德楼3楼高二1班。
唐茭看见前面的门牌，终于松了一口气，学校太大了，找了好一会儿。
预备铃已经响足三遍，学生大多都到了，歪斜着身子，前座后座隔着道儿唠着假期的八卦，教室里菜市场似的。
实在是太久没上学了。
唐茭站在门边，看一眼还空着的讲台，舔舔发干的嘴唇，又扯扯将将要遮住眉眼的帽檐，深吸一口气，拽着背包带往里走。
一道高大的阴影突然从背后罩过来，她连忙收住脚，想往边上让。
那道黑影顿了顿，又被撞得覆了过去。
一阵清冷似松木霜雪的味道窜入鼻间，肩膀被结实的臂膀不轻不重蹭了一下。
林浩杰跟在后头想挤进门，咋呼道：
“诶诶，川哥你堵着干啥呢？快，快进去！老廖要来了，我早餐还没吃呢！”
“傻逼。”
一声低低的嗤笑从耳后很近的地方钻进耳廊，接着又收敛了笑意。
“抱歉。”身侧高大的身影朝她侧身让开了一个身位，示意她先走。
唐茭余光看见干净的白色浅蓝边校服。
一中的校服，真像电视里一样好看。
教室里叽喳闹哄声弱了下来，许多视线落到了这边。
唐茭更紧张了，停下不合时宜的感慨，胡乱点点头，抬手又压压帽檐，主动侧过身朝门边让道。
霄靖川有些奇怪地打量快整个贴到门框上的小不点，白色宽帽下，将将露出来一点白净的下巴。
有点熟悉。
小兔子？
他眉头一挑，退开一步歪头想看清人脸。
唐茭实在扛不住紧张，转身想先出去，结果正好撞霄靖川身上了。
Bingo！
“这是你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吗？”
唐茭，惊！
猛退一大步。
怎么这么巧！！！
霄靖川实在是被唐茭震惊的表情逗笑了，玩心顿起。
他弯腰将英俊得无比张扬的脸凑近，目光玩味邪肆，声音压得低低的，耳语般：
“前两天往我怀里钻，今天就不认人了？”
唐茭白生生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一下红透了，耳朵尖热得快冒烟。
怎，怎么回事，谁来救救我！
少年凑近的脸实在太具有杀伤力。
教室里吸气声此起彼伏，唐茭感觉后背被刺穿了。
里头的人只能看到霄靖川的动作，站最近的林浩杰一脸“卧槽！”
我川哥居然是这样的川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见少女实在羞窘，霄靖川收起一身邪肆，直起身看一眼班牌，正经问道：“转校生？”
唐茭木然点点头，高一休学一年和转校生也差不大多吧。
“那进去吧，别堵着门。”
霄靖川自然地轻推了一下唐茭的背包，把人带进门，就松手兀自往里走了，仿佛刚刚故意压低声音调戏人的不是他。
“卧槽怎么回事？霄神刚在干嘛？认识的？”
“吓死本姑奶奶了，以为我男神要亲上去！”
“这女的谁啊？走错了吧……”
“霄帅，你还带家里小妹妹来上学啊？有点可爱哦～”
“少胡说八道”，霄靖川随手拿了课本打掉男生挡路的手，正色道:“看不出来啊？人新同学。”
教室里的议论声顿时停了。
唐茭无措的站在门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停搓着背包带子。
满教室青春洋溢的陌生面孔，好奇探究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整个人埋进帽子里，漫长封闭的住院休学经历，让她格外不会应付这种局面。
她局促极了，甚至感到了害怕和一丝执意来上学的后悔。
她曾经极度渴望过正常的生活，却连迈出第一步都如此窘迫。
霄靖川拉开一个空座椅，回头看一眼紧绷着身体孤零零站着的女孩，小脸苍白，圆润的上眼睑可怜地垂着。
小兔子怕生。
他心里叹一口气，有点后悔一时兴起逗了人，欺负小女孩了。
他踢一脚旁边争分夺秒啃肉包子的林浩杰，下巴点点刚被他拉开的椅子。
自称“八卦小灵通”的林浩杰秒懂期间关窍，勇当霄哥发言人，扬起大大的笑脸，冲唐茭挥手:
“嗨～嗨～新同学，别站着呀！来这里坐！这儿空着！”
座位正好就在霄靖川的前面，众人神色各异，有几个女生原本看戏的脸色都变了，但鉴于霄靖川一声不吭地抱臂靠在边上，没人敢再多议论什么。
唐茭刚坐下，班主任就来了。
“哟，今天竟然没人迟到……”
廖东海进门就乐呵和学生唠了几句，才想起来班里有新人，“咱们班有新同学，诶，唐茭呢？”
“在这呢老师！这儿正好空着。”林浩杰热心指路。
“诶好！那就先这么安排吧，能看得清黑板不……”
“姓唐？川哥，你表妹啊？”林浩杰小声凑过来问。
得到霄靖川看白痴的眼神一枚，“少瞎打听，不认识。”
意外不用自我介绍，唐茭大松了一口气，连肩膀都终于轻快地松了松。
坐后面的霄靖川，眼底闪过了然的笑意。
“就说这么多，等会儿拿上椅子下去开学大会，总算你们一个个没玩疯知道穿校服，要是像以前头天就扣班级分，看我不削你们。霄靖川，你来一下。”
霄靖川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人已经差不多走完了。
教室里只剩唐茭。
女孩弓着腰，下巴搭在桌子上，两只手在桌面上动来动去，玩手指。
“怎么没下去？”
唐茭立即坐起身。
霄靖川走过来，“没人带你去？”
她摇摇头:“我还没领校服，会被扣分，所以他们说我最好别下去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鹅黄长袖宽边上衣，衬得年纪更小了。
“听说一中开学大会有抽奖呢，我都没参加过……”小嘴里嘀嘀咕咕越说越小声。
手指揪着衣摆卷来卷去，明明很想去的样子。
“等着。”
霄靖川径直走到后排储物柜打开顶格，里面放了好几套校服。
“怎么放这么多校服！”
“班里备的，扣分扣出来的经验。”
霄靖川扫一眼唐茭，直接抽出最小码的，递给她:“换上，带你下去。”
“太好了！谢谢你！”
唐茭瞬间笑开了。
站起身来就解上衣扣子，刚解开一颗，反应过来，恨不得拿衣服捂住脸，以头抢地。
“怎么不继续了？”声音凉凉的，“要我帮你？”
唐茭捂住脸猛摇头。
霄靖川无奈地抱臂靠坐在桌子上，叹气:“去厕所换，出门右拐。”
看着人捂脸跑开。
怎么傻乎乎缺心眼，出门真的不会被轻易拐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