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岚微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故意有些揶揄的说：“殿下若害怕，不如现在就离开靖王府，也别再让我去练兵了。”
季千帆见她难得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姿态来，亦是眉头一展，心头却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无可奈何的滋味。
大概是因为，他感觉到她故意这么说，其实是已经将他看穿。
让他不由得叹道：“本王素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话，便是他认输了。
于是云若岚的笑意变得诚恳，带着些钦佩的意味说：
“那是因为，殿下有足够的能力兜底，即便当真用错了人，您也能设法转圜，绝不会将所有的胜率都押在一人或一计上，所以，殿下敢信。”
她忽然发现，她还蛮喜欢和季千帆说话的，因为季千帆是个聪明人，并不需要她解释太多，即便单刀直入，季千帆也不会觉得唐突。
她想，或许，是因为成日跟靖王和林婉清周旋，实在是有些疲累，所以即便季千帆爱冷着脸，说的也都是牵扯巨大的事情，她心中却反而觉得轻松。
于是就连眼神都明亮起来。
恰巧一阵微风吹来，拂动她鬓角的碎发，往她神态中添了几分朦胧柔和之美。
季千帆心头微动，垂眸眨了眨眼，嘴角扬起的幅度又高了些许，“不错，所以，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不重要。”
“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今日本王来靖王府是有要事要与你商议。”他定了定神，重新看向云若岚，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殿下请讲。”云若岚也严肃起来。
“昨日，你说温宜年与兵部中人勾结，私吞军械，本王暗查得知，这批军械是兵部尚书冯泰亲自批的，也是冯泰将公文压下来，没有上报，悄悄藏在了之前已经由内阁批复过的文书里，但侍郎沈建同虽然爱贪墨，却恰好因此而更看重文书，以免自己贪墨后账面不平，也经常检查文书寻找其他人的漏洞来填补他犯下的亏空，这才恰好发现了温宜年的事。”
“这么说，沈建同也是有优点的。”云若岚缓缓评道。
其实按照前世沈建同做的那些事来看，此人虽然贪，但却绝对是有立场和底线的，前世她清查的时候，沈建同甚至义正言辞的跟她来了一句：“下官有三不贪，一不贪民脂民膏，二不贪前线补给，三不贪过万的数目，相比冯大人，下官实在是清廉呀郡主！”
想起这话，云若岚不禁轻笑。
季千帆一怔，“你以为此人可用？”
“有时候，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好用，因为他们的所求和弱点都很容易探知，只要掌握了这两点，就能将他们掌控在手中。”云若岚没有直接回答。
但季千帆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又道：“此事是你最先发现的，待本王将温宜年要走的那批军械追回来，便想将此事交给你办，至于你能查出什么，想怎么查，又要用什么人，都随你。”
他今日来靖王府，其一就是要与她说四部贪墨一事，虽然，他在朝中也有不少人可用，但毕竟四部有这么多官员，牵连甚广，有些并非亲信的，未免考虑人情关系，不能全力以赴，而他暗中培养的，在这件事情上暴露也并不值得。
倒是云若岚，云家一门本就忠义耿直，按照云若岚的打算，又是要从温宜年私吞军械一事查起，而云若岚正在操练新兵，事关军需，以她的脾性，主动责问此事是顺理成章的，他便也可以下旨让她来彻查。
云若岚听完他的话后立刻起身，对着他抱拳一礼，“臣必不辱命！”
她并不意外，前世季千帆也是将这件事交给她办，只不过，时间是在明年的秋季，她训练新兵时发现兵部铸造的军械有问题，所以上报给季千帆。
那时候很多百姓都已经开始种桑，朝廷为了鼓励种桑，还降低了赋税，财政本就拮据，兵部再一贪墨，落到士兵手上的东西就更差，所以她才会发现异常。
季千帆又道：“还有一事，本王听闻，靖王受伤后，林婉清的夫婿杜飞宇给靖王献了一枚灵药，说是有起死回生之效。”
云若岚含笑问：“殿下想问什么？”
“你此前原本想在出征前与靖王和离，经本王提醒后才按捺住，继续与靖王周旋，试图稳住靖王和皇上，而林婉清此前就几次针对你，你为了以防万一，必定会在出征前将林婉清送出靖王府，结果她的情郎偏偏就在前几天出现了，本王看，那杜飞宇其实是你安排的吧？本王听说，昨晚林婉清还在跟靖王辩解，说她与杜飞宇毫无瓜葛，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靖王话说完，白梅刚好带着两名三等婢女来上茶点。
待几人退下后，云若岚才笑着对季千帆举了举茶杯，说：“殿下果然耳聪目明，杜飞宇给靖王的灵药的确是我拿给他的，这药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是时间长了，就不好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此，季千帆也就明白了，随即也端起茶杯对云若岚举了举，抿了一口茶。
就听云若岚又道：“既然殿下知道昨夜靖王府发生的事情，那么，今日青月受伤，杜掌柜发狂的事殿下应该也知道了。”
她知道，季千帆能坐稳这个摄政王的位置，暗中部署可谓不少，所以，在靖王府有眼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季千帆闻言，放下茶杯，点了点头。
“臣猜测，此事或许与陈国商人欧阳成有关，接下来几天，臣会设法查出府中的奸细，转明为暗。”云若岚道。
她如今是西郊大营的统帅，自然也是朝中一员，所以每每提及正事，她都会自称一声“臣”。
“欧阳成此人野心勃勃，经过这段时间的蓄谋，皇上已经对他颇感兴趣，还说过过几日皇后的千秋宴要请欧阳成入宫参加宫宴。”
提起欧阳成，季千帆的眼神明显冷了不少。
“种桑之事，光是在民间行动所造成的影响，和与皇室签订协议，让皇上主动配合所造成的影响是两码事，欧阳成既然想用这个计划来削弱我国国力，那么是必定要走后一条路的。”云若岚说。
季千帆非常认同，“所以，本王同意了皇上的想法，决定在千秋宴上好好看看这欧阳成的表演。”
“欧阳成心思缜密，我们还需小心应对，不过，京都城内，应该还有其他的陈国势力，与欧阳成不太对付，或许，这是一个击破欧阳成计划的机会。”
云若岚想起了今日的猜测，原本，她是打算明日找机会告诉季千帆的。
季千帆闻言，立刻等着她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