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被路过的人发现并送进了医院。
医生初步诊断,东君身上几乎全是伤,肋骨断了两根,最严重的是他的左腿,膝盖挨了三板砖,已经没个腿样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手术,东君的左腿保住了,但只是保住了,膝盖处粉碎性骨折,医生从里面取出了很多碎小的骨头片,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左腿现在看起来比右腿要短了一截,并且从此以后左腿是使不上力了,下半辈子都离不开拐杖了。
此时的东君躺在病床上昏睡,麻药的药劲还没有完全褪去。
佘晓雨坐在床边,紧紧握着东君的一只手,时不时拿来棉签沾上水去擦拭东君干裂的嘴唇。
当时事发后佘晓雨疯了一样跑到东君家,但向姨晕过去的时候就被人送进医院了,是邻居告诉了佘晓雨情况,她便马不停蹄来到医院。
佘晓雨看着还在沉睡的东君,起身去了隔壁病房,东君的母亲向姨在这里。
医生说向姨因为突然受到巨大刺激,导致忽然昏厥,直到现在还没有醒。佘晓雨来了医院就一直两头照顾着。她没有丝毫怨言,她觉得这是她该做的。
最先醒过来的是向姨,她醒来的时候不声不响,只是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仿佛之前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阿姨,阿姨,您醒啦?”
坐在床边的佘晓雨看到了向姨睁开的双眼,惊喜地问道。
向姨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头顶。
“阿姨?阿姨?”
佘晓雨又连着喊了好几声,发现不对劲后她连忙去叫了医生。
很快医生进来,同样是先喊了向姨几声,见她仍然没有应答,便拿出一个小手电对着向姨的瞳孔照了照,瞳孔下意识的收缩。医生松了口气,看样子已经是恢复意识了,但为什么这样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
“谁是李东君的家属?李东君人醒过来了!”
病房外面突然传来了护士的喊声,佘晓雨激动得来到东君的病房,他果然醒了!
“你怎么样?痛不痛啊?”
佘晓雨哭着上前,轻轻抚摸着东君的头发问道。
“别……别哭……怪丑的……”东君此时虚弱的不行,麻药的药效已经过了,他只感觉全身上下都在钻心的疼,特别是自己的腿,他没有一点知觉,但他不能让佘晓雨担心,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轻轻的对佘晓雨说。
“滚呐!担心我死了你知不知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佘晓雨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嘴里不住的庆幸。
东君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在说什么,但声音太小佘晓雨听不到,她把耳朵凑到东君嘴前。
“水……水”
佘晓雨连忙起身去接了杯温水,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喂着东君。
喝完水的东君又睡了,他只感觉又累又困,只想好好睡一觉。
看着东君那惨白的脸,佘晓雨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但她没有时间再去伤感了,向姨还在另一间病房躺着。
她来到负责向姨的医生办公室。
“阿姨怎么样了,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那医生拿起一份报告单,神情很是严肃,“她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你是她什么人?”
这个问题把佘晓雨问住了,她顿了顿说,“我是她儿子的女朋友,她儿子现在还在隔壁病房躺着,你有什么话给我说就行了!”
医生先是打量了佘晓雨一会儿,方才开口,“病人受了巨大刺激,我们初步诊断是短暂性的昏迷,但刚才我们对她进行了深层次检查,她脑袋里血管破裂,流出来的血液凝固成了结块,压迫了一部分脑神经,这部分脑神经是负责控制着人体的身体活动,而现在这部分脑神经被压住了,堵塞了,你能明白吗?”
佘晓雨惊恐地捂住嘴,好半天没有说话,最后终于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说,阿姨她以后就动不了了?成植物人了?”
医生拿起报告单仔细看了看,“应该是这样,自然好起来的可能性不大,颅内手术成功率太低了,那血块周围全是各种脑神经,稍微失败后果就不堪设想!”
佘晓雨听完再也忍不住,蹲下来抱着头低声痛哭着。
医生叹了口气,“你也别太绝望,让她在家里静养,好生照顾,未来还是有可能好起来的。”
佘晓雨来到向姨所在的病房门口,站在原地好半天都不敢进去,终于,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向姨还是那个样子,眼睛只是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时不时会眨一下眼睛。
佘晓雨不知道该怎么把东君的情况告诉向姨,更不知道该怎么把向姨的情况告诉东君,她不敢想象东君知道这个消息后有多绝望,更何况东君现在连自己下半辈子要成为一个残废都还不知道。
佘晓雨只感觉自己脑子快炸了,同时也深深地为东君一家人感到心疼,这样一个美好的家庭,一夜之间便化为乌有了。
佘晓雨抽空回了趟自己家,给家里的爸妈说自己去同学家玩几天再回来,她不想让她的父母担心,也怕他们反对自己这么做。
深夜,佘晓雨一个人在病房守着,她是一刻也没合眼,两边轮流转照顾着东君和他的母亲,她觉得这是值得的。
第二天,东君醒了,彻底醒了,除了身体很虚弱不能怎么动弹,他已经能稍微抬起头到处看看了。
他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一脸疲惫的佘晓雨,顿时一股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同时他也在疑惑自己的爸妈去哪了。
似乎是察觉到床上传来的响动,佘晓雨睁开眼,正好看到了已经醒来正盯着她看的东君。
“你醒啦?我给你喂点水。”佘晓雨起身拿来一杯水,依然用勺子喂着东君。
看到佘晓雨凌乱的头发和满是血丝的眼睛,东君喉咙止不住地哽咽,眼泪随时都要流出来。
“谢谢”
东君无比真挚地说出了这个词。
佘晓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给东君喂着水。
喝过水之后东君有了些力气,开始躺在床上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双手和身体虽然疼的要死,但还好都能动,唯独自己的腿,自己的左腿,自己怎么让它动它都不理会,除了膝盖处撕裂般的痛以外没有一点知觉。
“晓雨,我腿怎么了?”
东君不解的问,他希望回答他的答案是自己能接受的。
佘晓雨此时正在拿湿毛巾帮东君擦着脸,听到东君的话顿时停住动作,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慌张,她把毛巾放回盆里,坐在东君身边无比温和地说,
“东君,你要有个心里准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东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佘晓雨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说道,“以后,你走路可能……可能不太方便,需要拐杖或者轮椅,或者别人扶着你。”
“那我多久能好啊?”东君不死心,仍然问道。
佘晓雨哭了,紧紧握住东君的手,“以后我陪着你,我就是你的腿,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东君一时有些恍惚,他模糊地记得当时腿上挨了几板砖,然后自己就被痛昏过去了。
没想到这么严重,意思是下半辈子自己要成废人了。
东君哭了,他接受不了,没人能接受得了。
这是佘晓雨第一次看到东君哭,印象里的东君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坦然面对,但今天,他哭了。
“你会嫌弃我吗?”东君强忍住哭声,握着佘晓雨的手问。
“不会,不会不会,我们一起好好的,好好在一起。”佘晓雨连连摇头,把东君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我爸呢,我妈呢,他们怎么没来啊?”东君终于问道,一直没有出现的爸妈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回应他的是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佘晓雨不敢开口。
“你说吧,不管什么我都能接受的。”东君故作平静地说。
佘晓雨似乎心里组织了好半天语言,终于还是开口把他父亲的情况,这是东君邻居告诉佘晓雨的,还有他母亲的情况告诉了东君。
东君反常的没有任何情绪,异常平静。
“你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我妈。”
“医生说,你还不能……”
不等佘晓雨说完,东君便强硬的自己起身,可他一只腿已经没了知觉,一起身身体就控制不住往床下倒去,佘晓雨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扶着东君去了他母亲所在的病房。
路上走的很慢,东君还没适应自己这个新的身体,全身剧烈的疼痛他似乎没有感觉到,脸色很平静,在佘晓雨地搀扶下坚定走着。
很快来到母亲所在的病房,东君愣愣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母亲。
“妈?妈……”东君试探着喊了两声,毫无反应。
但东君知道自己母亲能听见,于是便继续对母亲说道,“妈,我没什么事,都是些皮外伤,住几天院就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把你接回家……”没有家了,东君突然想到,“把你接出去,我找个房子,我好好陪您,您快点好起来!”
说完话的东君再也忍不住,不断抽泣着。
他拉起母亲的手,看了好大一会儿,最后再佘晓雨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没人看见,向姨充斥着些许皱纹的眼角,淌下了一行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