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和担忧在这四个字之后缓解了不少。
两通呼叫先后挂断，宁奕心里些许安稳，却又空落落的找不到了什么抓手。
实验楼那边还没有动静，转头间他看见了综合楼前空地上的冰柜。
想来是因为藤蔓的缘故，刚刚的凌空抛投并没有让刘超的尸体与冰柜分离开来。
心里接受不了那种长满白毛的植物，宁奕想把它处理掉。
走下台阶，他在空地上找到了一辆城市SUV，跟当初送走崔凯的那辆一模一样。
宁奕抓着脚踏板将车翻过来，在正对汽车的左面车底找到了一个秤砣大小的空心金属罐，
用力拽出连接两端的管子之后汽油淌了出来，露娜说的没错，这就是汽车的汽油油路。
转身又把冰柜连同尸体一起扔上了汽车，宁奕点了把火。
这次燃烧比之前那次要剧烈的多，刚才从管子里流出的汽油洒了不少，
火焰没一会就蔓延到了汽车发动机附近。
又一次火化，虽说理由不同，可要将一个人烧两次，宁奕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他看着火光，慢慢退到了空地边缘，转身刚跃上林荫道就听见实验楼那边的呼喊，胖子和马玉到了。
等他回到实验楼附近时，地上已经蹲了十几个抓回来的人，他们双手抱头在地上蹲的老老实实，除了时而挪动一下酸麻的双腿，不吭一声。
胖子之前喝下的那点酒已经基本无碍，此时正在实验楼门口指挥着后带来的人加入物资搬运行列，
马玉发现宁奕后第一个奔了过来，笑着抓住宁奕的手摇啊摇的：“你干啥去了？”
“没事，我溜达。”宁奕微笑答道。
曹红娇慢了一步，她对马玉好像有些畏惧，慢慢走到宁奕身边就微笑着再也没说话。
“大哥，咱一会咋整啊？”胖子跑过来问。
“东西搬完你们就回去，让孙哥带人整理好所需物资，列出清单然后让露娜尽快传给张将军。”
说完宁奕看了眼几米外瑟瑟发抖的俘虏：
“这些人带回去，先住在村里吧，找人看着就行，等我回去再说。
我今晚不回去了，在学校里住，明天等我消息再来接我就行。”
“好的，大哥。”
宁奕情绪不高，胖子也没多问，
马玉一听要在学校留宿立马来了兴致：“呀？不回去了啊？那我也能跟着你吗？”
“能。”宁奕笑着搂住马玉，左手又招来曹红娇，将56式半自动甩到身后，第一次在校园里开始了左拥右抱的漫步。
黑暗对三人来说不是问题，可时过境迁的前后对比总是让人不胜唏嘘。
右侧前方空地上熊熊燃烧的汽车不时爆响一阵，刚走了没几步马玉就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想看烟花……你是不是忘了啊？”
“啊！”宁奕一愣，连忙朝身后喊道：“胖子，问问他们还有没有礼花。”
“有！马上。”胖子喊完没一会就抱着用绳子捆好的四根礼花送了过来。
“他们是烟花厂的。”马玉接过礼花，心满意足的跟上宁奕，笑着道：
“我刚才问了，从村口继续往里面走几公里，就在山里面，他们平时走乡道进外环，大概有个不到50人，市里那些改装猎枪都是他们给的发射药，他们用发射药换吃的。”
“啊？”宁奕有点惊了：“都是你问的啊？看不出来啊。”
曹红娇掩面低头，马玉嘿嘿一笑，继续道：“跟露娜学的，对了，咱去哪儿啊？”
不知道汽车还会不会爆炸，走过食堂之后，
宁奕指了指男生宿舍圈楼后面的上坡：“从这走，咱去五号楼，蔡克涛让我帮他拿点东西，家里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
“对了！”马玉紧跑几步来到前面，一脸无奈的笑道：“吕老师他儿子就在炸你的那些人里……”
自从进了校园马玉就格外兴奋，几步一跳，一说一笑，欢快的像个准备去游乐场过六一的孩子。
她说之前在兵工厂跟吕老和黄工相认的青年叫吕海，
是战车设计专家，之前众人在兵工厂时，这一家三口还绷着情绪，
宁奕前脚刚走，进到宿舍区的三个人就哭了个稀里哗啦。
相比这一家三口的劫后重逢，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马玉在安慰吕老和黄工时跟吕海简单聊了几句，
吕海说末世爆发之初军队还以为遭到了攻击，
当时丧尸遍地，他们只来得及转移内部幸存者及主要科研人员，
为了尽快规划功能区，实现异地军工规模量产，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备成军，恢复全球反击能力，
这些被带进凛冬内城的军人居然用昼夜不停的工作以及信念理想，硬生生压制住了对亲人的思念和担忧，
或许很多人早已经有了答案，可当时却没人主动要求先找自己的家人，
“有国才有家”是那时最经常被提起的话。
昼夜不停的工作让战区很快完成了最初规划，等设备基本配置齐全，一切建设步入正轨时，
大多数人的家眷已经下落不明。
吕海说战区的搜救反馈里有很多遇难报告，下落不明的只占少数。
没找到家眷的人聚在一起时都会苦笑着互相告知家人失踪，而不是死亡，
更是没一个说自己的家人变成了丧尸或被吃掉的。
失踪，似乎是最能抹平他们心里愧疚的借口，也是无法挽回时最好接受的谎言。
吕海说战区的无人机去过老人家里，并从大敞四开的阳台窗户进入了室内，
可家里除了加固过的房门和一些自救的痕迹，已找不到二老的踪影。
没有尸体，没出过门，是总会重逢的侥幸一直支撑着吕海走到今天。
“老吕给了儿子来了个大嘴巴子，挎喳一下！”马玉比划时手里礼花掉到了地上，
她想去捡，曹红娇却笑着抢到了前面：“大姐，我拿一会，你歇歇。”
马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空出双手之后她拉着宁奕看东看西，一刻不停，
一会指着窗户喷满血的咖啡厅说浪漫，
一会又问宁奕学校的澡堂子洗一次澡多少钱，有没有大保健，
虽然此时化身了傻白甜，却依旧时不时的蹦出几句江湖话语，
明知故问有点滑稽，可那无比向往的样子属实是让人心酸。
“宁奕。”走过冷饮厅，马玉突然不蹦了，她抓着宁奕的手，眼眶通红的抬起头道：“我这辈子都没谈过恋爱，我之前开大G，有钱，有地位，黑白通吃，
谁见了我都叫我一声大姐，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的生活，
可没人知道，我最羡慕这些能上大学的学生，每次一有时间我就把车离着老远的停在大学外面。”
忽略了漆黑之中，匍匐在周遭积雪下的尸体，马玉手指前方，在死寂沉沉的楼宇间转了个圈，
最后泪流满面，却又遗憾无比的看向宁奕：“你看，你看这多好，大学多好，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太可惜了。
宁奕，我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要上大学，我要在大学里遇见你，咱们谈一回恋爱，你说好不好？”
马玉脸上多了羞涩的笑，说完便满眼热切的盯着宁奕不做声了，
期盼的眼神在等待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马玉这个请求不算太难，况且已没有了逢场做戏的必要，可凛冬那边正生死相拼，飘摆不定，宁奕心里总是踏实不下来。
“咳咳。”曹红娇绕道身后用礼花桶碰了下宁奕：“那么没眼力见呢，这话还听不出来，答应啊。”
“哦，好，我……”宁奕刚往前走了一步，正要说话，兜里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马玉脸上的期盼瞬间变成了失落：“接吧，一会告诉你个秘密。”
视频接通，宇航的苦涩的笑容浮现，多余的话没有，他只是抬起右手比了个OK，
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流着泪叹息道：“一切搞定，镇压结束了，放心吧。”
通话结束，晓雪的信息也到了：“安全了，暴动者已经被压制在内城一角，宇航完成了对内城的绝对掌控。”
“好。”
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宁奕扬起头长长的叹气，
他体会不到宇航的心痛，却在安稳中找到了彻底的满足。
再睁眼睛时马玉已经向前走远了，她低着头好像在哭泣，曹红娇抱着四个礼花跟在一旁小声安慰着。
“喂！”宁奕叫住马玉：“美女！你刚才说什么秘密啊？”
可能是感觉自己的请求被忽视有点尴尬，马玉擦了把眼泪，哽咽着强挤出一丝笑容：“啊，我，我的纹身没了。”
“对啊，大学生一般都没有纹身的。”宁奕筋起鼻子坏笑，走到马玉身边盯着对方的眼睛问道：“美女，有男朋友吗？处个对象呗？”
扑哧一笑，马玉囔着鼻子道：“啊，行，我还想要个孩子。”
“啊！？”这前后十万八千里的回答给宁奕造一愣，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曹红娇。
曹红娇也是一脸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两秒之后，她用礼花碰了马玉一下，小声提醒道：“还没处对象呢，先让他追你。”
“啊，对。你得追我……”像是怕宁奕反悔，马玉话刚出口连忙又反悔了：“哎呀，不行，我答应了，处对象吧。”
“咯咯咯……你真是没处过对象啊。”曹红娇在一旁笑弯了腰。
宁奕勾住脖子将马玉搂进怀里，仰头去看天上的星星，
他理解晓雪的话，却在心里拒绝了她的打算。
“超级人类可以保护自己的孩子，他们不需要风险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