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山体越来越近，宇航目不转睛的盯着悬窗，
卫星同步画面的居高临下让他不舒服，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确定正在发生的一切。
可当直升机悬停于工事上空时，
他又惊奇的发现刚刚那些人都不见了。
一个也没有，倒塌的山体基本没什么变化，楼体上的玻璃窗无一例外的全都碎了。
抛去楼体不说，安然无恙的恐怕只有那个楼门和几十米外巨大的车库门了。
空地上竖起的钢结构框架此时像开了花似的全都向外张着，
破碎的山体和钢结构零件让这里不再适合降落，
机长在附近简单搜寻之后把机群带去了村庄后面的水库边空地。
曾经孩童追逐打闹的场所变成了停机坪，
宇航扣上半包围面甲，启动夜视设备率先下了飞机。
这里一片死寂，大部分地方都被积雪覆盖着，不明原由倒塌的围墙和房屋，被烧毁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
清冷的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血腥味，末世之后第一次走出凛冬城的宇航此时心情沉重。
他感觉附近积雪下应该有不少的倒毙丧尸或者人类残骸，悲凉成了这片村庄的主旋律。
士兵们还在陆续下机集结，本以为不会看见新鲜尸体的宇航转头间突然愣了一下，
不远处一个破碎的牛棚下好像有一段人的躯体！
生命识别系统的数据纠正让这段残骸在视窗屏幕中发出了亮眼的橘黄色！
这时，耳机中传来了特种部队的行动命令：
“所有人都有！注意附近情况，启动夜视和生命探测设备，
目标一点钟方向，距离200米，两小队交替前进，从右前方房间通道迅速通过！
前方有幸存者聚集，注意识别目标，发现威胁可自行开火！收到请回答。”
“一小队收到！”
“二小队收到！”
“行动！”
粗犷的声音下达了行动指令，先期到达的六架直升机带着两个行动小队，
正在选择降落地点的直升机上搭载着抢救设备，
不知道那些东西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几日相处有了感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宇航总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就像让人在一分多钟的时间里跑去现场手动关闭发射井，
就像现在带着急救设备到处找尸块，
他已经说不清哪个举动是希望，哪些又是不甘。
跟着特种作战小队经过静悄悄的胡同，本以为村后面那个人类残肢就是意外了，
没想到村口还有个亮着灯的院落，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踩平了，
坦克进出的履带痕迹非常明显。
特种部队的行动队长应该是不知道初代被炸死的场面，
看见履带印记时他还特意提醒大家注意外军装甲部队出没。
“不是外军，那是初代修好的展品，刚刚他用坦克阻挡了一枚巡航导弹，现在生死不明，
大家尽量不要攻击人形目标，完毕。”
“收到！继续前进。”
亮着灯的房间内没有生命迹象，凌乱的脚步中，宇航跟着大部队冲过了水泥路面，
站在路口，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条已经缩小的大腿。
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宇航越过其他人第一个迈步走下了水泥路：“我是张宇航，现在由我来负责指挥，
一小队去两个人，保护好挡土墙下面的那条断肢，原地等待医疗团队。
一队其余人负责周围警戒，这里可能会有变异生物出没，
二小队去左侧河谷开始挖掘坦克和初，初代的残骸，注意山体滑坡。”
“是！”
兵分三路的战士各自奔赴目标，宇航挎着枪慢慢走上楼前空地。
一楼没有窗户，二楼和三楼的窗户全都碎了，没有探测到生命体征，
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大楼探查一番，脚步却早已经挪了过去。
在距离楼门十几米的位置站定，刚等了没几秒那扇大门突然打开了。
身旁负责警戒的士兵抬起了枪口。
宇航前走两步抬起左手制止道：“等等，可能是初代的同伴。”
几秒钟之后，身穿白色短款貂皮的马玉从门里走了出来，哽咽未停，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你们，来赶尽杀绝吗？宁奕惹你们了吗？用导弹还不够啊？”
连连摇头，宇航咽口唾沫，又往前走了两步：“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救他的，他在哪儿？还活着吗？”
吐出一口气，马玉遥遥抬手指向他身后的山体挡土墙：“装什么！他的腿就在那，你们不是找到了吗？”
马玉悲痛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人总是这样，最容易击碎你心里侥幸的就是当事人的证词。
宇航闭着眼睛抬起头，眼泪簌簌而下：“弟，弟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的，我，我给他要个说法。”
“你不应该给我要个说法，我们这有好几个都跟他有关系，
我们名不正言不顺，说白了，都是靠他活着的。
你该给说法的是晓雪她们，人家是原配！”
抹了把眼泪，马玉情绪激动喊道：“媳妇怀着孕在你们手里还不够放心吗？
非得用导弹才行啊！现在炸碎了，你回头看看，我们想找找尸首都不让啊！行，你们找吧！找吧！”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宇航举着双手前走几步，从兜里掏出了个用金线穿着的狗熊牙齿：
“我是宁奕的朋友，我现在是少将军衔，你可以信任我，你看他给过我这个，
他说只要我把这个拿出来，他就答应我个愿望，你把这个拿给他看。”
马玉吸着鼻子又指了指他身后：“自己去给他看，腿就在那，
河沟子里可能还有点碎渣，去吧，你们去挖，我们不敢出来给你们抢。”
盯着马玉的眼睛看了几秒，宇航双腿一软，库嗵一下跪倒在地，嗓子里的哽咽逐渐变成了低吼：
“初代……真的死了吗？马玉，你别骗我，宁奕答应过我的，他要，他说他愿意当人类的备选……呜呜呜，啊啊啊啊！”
咬着牙的呐喊最是不甘，宇航扬天的一嗓子喊破了音：“我自己去挖他，我带他走！”
起身刚要迈步，马玉在门口突然问道：“等等，你……你跟他接触多吗？”
宇航站住脚步背对着马玉点了点头：“多，从他到了以后我一直陪着他。”
“那……你能进来跟我说说吗？我想听听他在你们那的事。”
“好。”迟疑一秒，宇航把枪扔给身边士兵，转头向着大门走去：“有事用对讲联系，不用担心我。”
等上台阶，他跟着马玉进了门，身后大门被重重关闭。
他看见走廊左侧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似乎有灯光，里面人影绰绰，脚步杂乱。
“那……”
“走吧，大家都在，我们聊聊。”马玉伸出左手示意宇航往里走。
可她白皙手腕上那道血痕却十足的明显。
心里一紧，宇航前走两步突然一回身抓住了马玉的手，战术手套迅速抹了一把手腕血痕。
没有伤口！
“怎……呃！”
本能的感觉蹊跷，刚要抬头发问，马玉突然暴起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
那感觉就像被卡车正面撞了一般，
宇航闷吭一声，倒着向后飞出了好几米远，双膝着地，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
铝合金护网凹陷，整个腹腔里的内脏好像都被这一脚踹挪位了。
他缓缓抬头，看见马玉正从几米之外缓步走来，
刚刚踹了自己的那只脚上，鞋帮和鞋底已经彻底分家了。
宇航强撑着掏出手枪，还没来得及抬起枪口，突然一阵风从眼前刮过，手中一轻，枪没了。
调整呼吸坐到墙根，就在的他犹豫要不要那对讲求援的时候，
马玉把枪扔向了走廊里面。
他转过头才发现，接住枪的是露娜，这女人他认得，只是那绝美脸上的不再是蓝色瞳孔，
随着步伐接近，露娜的眼睛越来越红，
跟在她身后呼呼啦啦走出来不下一百人，
走在最前面这几个他都认识，都是宁奕私藏的美人。
宇航刚要开口说话，这几人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气势汹汹如同野兽的身影。
胖子眼放红光，还穿着当初自己让人送来的衣服，
之前胖子羞涩腼腆，可此时却口露獠牙，两个骨节在肩头高高扬起，如恶魔一般狰狞恐怖。
一百多人好像全都是血红的眼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念头刚起，一个高挑的身影突然又从胖子背后钻了出来，
是个女孩，这人头发糟乱，身上的羽绒服布满伤口，已经漏掉了大半的绒毛，
应该是哭过，烟熏妆在脸上抹的一塌糊涂，看不清长相，
她搂着胖子的肩膀，用另外三只握刀的手指着宇航恨声道：
“那大哥刚给我介绍个小对象，你就用导弹炸他，你想……怎么死？”
“不是我炸的，这是误会。”这可比当初的李晓雪要吓人多了，
头皮有点麻，宇航咽了口唾沫，刚举起熊牙吊坠又被人抢走了，
没看见吊坠最后的去向，他只看见露娜把吊坠扔向了人群后面。
“那是他给我的，我们是朋友，真的，我就剩那个吊坠了……”
为人类留下备选项的信念破灭，被宁奕的同伴误会，现在宁奕给他的吊坠也被抢走了，
宇航心里的委屈和难受再也控制不住，哭不出眼泪，
他盯着对面墙面叹着气说道：“我来给他收尸的，你们可以误会我，但得把那个吊坠给我，我就那么点念想了。”
“给你，给你，别哭了，娘们唧唧的。”
声音熟悉，人群分开，
宇航看见一个双眼通红的小姑娘正搀着个瘦高男人艰难的走过来。
这男人的眼睛，是紫色的。
“宁奕死了，我们会在后山修个坟，记得定期带晓雪她们来祭拜。”
“呵呵，有雪茄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