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地上六脚怪物把后续赶到的众人吓得够呛,
书记再也不说装甲车废油了,
他让人把哭抽的蔡江龙背回村里,
自己沉着老脸叼了根烟跟宁奕走在队伍最后。
在距离村庄入口还有几十米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
手指夹着烟,扬起头叹气,又说瘟疫之后必有大灾。
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宁奕听的,隐晦和悲哀里似乎还带着点不舍。
深奥到宁奕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默不吭声的陪着站了会,直到老头手里的烟烧到尽头,两人才一路无言的回到了村里。
宁奕在堡垒外面用雪洗了手,蹭掉了大衣上冻结的血水,最后才在老书记的带领下一同走进了密不透风的大院。
相对无言的走到房门口,老书记背对着宁奕小声说道:
“孩子,现在还没有什么药能治好变种人。
我不明白那个什么超级人类啥意思,你……你回去以后多加小心吧,明天我送你走。”
“好嘞。”宁奕点头答应。
书记去了聚餐的那屋,
宁奕回到收发室,发现蔡江龙躲还在炕头的被窝里哭着。
可能是太过劳累,睡在炕梢的胖子睡的很沉。
他脱下大衣挂在墙上,铺好被子,枕着手臂和衣而卧。
眼睛盯着天花板,跟还在抽噎的蔡江龙聊起了天,
就像刚进入大学时那短暂又和谐的几天,
他也总跟室友在熄灯后召开寝室卧谈会,
大家会畅想未来,会讨论哪个班级的小姑娘漂亮;哪个系导员脾气好,容易请假……
情绪透支的蔡江龙在二十分钟之后睡着了,
宁奕枕着手臂侧面而卧,盯着泪痕未干的同学看了很久,
他想记住这张脸,明天一别之后何时再能重逢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
这恬静的时光在记忆里没有倒影,就像已经翻开的末世篇章,不会在岁月里跟任何时段重合。
身后的胖子翻了身,宁奕感觉有被子搭到了自己身上,
他怕胖子着凉,却在回头时看见了让他惊惧万分的一幕。
胖子又长出了之前那种尖刺,这次不是在嘴里,倒像是在后脖颈,
粗如拇指的莹白骨节大概有半米长,
它从胖子颈后钻出近乎直立而起,
头上三根分叉的尖刺一张一合,像是在配合着呼吸的节奏。
胖子毫无察觉,宁奕的心却已经凉了半截,
他曾狂妄的认为自己就是救世主,
自己的血可以拯救变种人,
就像救胖子时那样,
可以把变种人已经脱离了人体基本结构的器官彻底去除,现在看来他想错了。
宁奕想去抓住那根妖娆晃动的骨头,可在手指接触前,那骨头嗖的缩了回去。
“啊?”胖子睡眼惺忪的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大哥你回来啦?”
宁奕笑着点了点头,胖子闭上眼睛重新进入了梦乡,
纠结了大概过五分钟,他伸手推醒胖子,起身穿鞋:“起来,咱走,回家。”
胖子迷迷糊糊起身穿衣服,宁奕在他转身的一刻看见了那个尖刺的出处。
不是在颈后,是在他之前被铁钩穿透的位置。
心疼加上难受,宁奕真想开车冲回去屠了那所谓的城外帮,可那样似乎也解决不了什么,
胖子不会变回来了,尽快回到工事里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蔡江龙应该是醒了,因为宁奕看见他用被子蒙住了头。
没有特意打招呼,宁奕认为这种告别方式不错,
就像当初在校园超市,就像昨天从内城外的村庄出发……
所有分别都无法避免,但你有选择告别方式的权利,最合适的,就是最好的,就像有些人总喜欢用文字代替话语……
穿戴好一切,宁奕从熊皮大衣都里掏出了一枚狗熊犬齿做的吊坠,放在蔡江龙枕边他轻声说道:“这枚狗熊牙齿做的项链给你,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困难无法脱身,让人带着这枚牙齿来见我,
刀山火海!两肋插刀!龙龙,我走了。”
胖子已经出门了,拎着沉重的熊皮大衣前脚刚迈出房门,
宁奕就在余光中看见了猛然起身的蔡江龙,没做丝毫停留,他借着穿衣动作挡住了脸。
出了房门之后跟胖子快步上车,
调转车头,在一声鸣笛后钢铁大门缓缓开启。
这进来不容易的堡垒出去却没有丝毫阻碍,
避免挽留的举动奏效了,心里却还是怅然。
驶出大院的瞬间他在倒车镜里看见了穿着红色衬裤,披着棉袄赶出来的老书记,脚下油门又加了几分力。
咆哮的房车一瞬间就冲过了村口拐角,将那些准备送别的人和还未出口的不舍一同甩在了后面。
“胖子,去睡觉。”
“哦。”
上了公路,宁奕加大油门准备冲过坡顶,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分别,
可身后岗楼上,还未完全亮起的探照灯柱依然倔强的为他奏响了送别曲目。
灯光的目送里房车冲过坡顶,彻底与山坳里的红星作别。
宁奕随手打开音乐,里面却传来了一首他不曾听过的歌曲:
“你计划的春天有童话的色彩,却一直不见到来,你洒下的渔网在幸福中摇摆,却总也收不回来……”
春天,不会有童话的色彩!
心情烦躁,他关闭了音乐。
寂静漆黑的夜总能被平整的雪地唤醒几分明媚,他不知该归功于月色,还是因为他喜欢寂静。
关闭车辆大灯,他开始用自己的视线丈量前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适当加快了车速。
他又路过了那个击杀大鸟的地方,鸟的尸体早已不知去向,就像他之前想的那样,
时间可以涤荡记忆和灵魂,积雪能够掩盖很多很多。
黎明时分他路过了被他点燃的小卖铺。
周围房屋应该是受到了那场大火的牵连,这里全都是漆黑的残垣断壁。
想起当日遭遇,他又不知怎的开始心情舒畅。
他曾以为寻找晓雪的征途会是归程,可凛冬城总会让他感到压抑,
那里有公主,有妈妈,却不是家,现在看来还是那个工事更适合自己。
彻夜未眠的宁奕没有睡意,车厢里匀称的鼾声像是儿歌,让他安心的同时又感讽刺。
他终于找到了胖子,可胖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胖子了。
天光大亮,他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城郊。
可他却不能再前进半分,因为那里已经设置了路障。
停下房车,他抓起56式半自动步枪下车。
他已经蹚平了一条路,现在他更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阻碍他回家的脚步。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