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调很熟悉，可那嗓音实在是沙哑委屈到了极点，
心头一紧，头脑中闪现一个身影，
宁奕抢在来人说话之前举起手中枪，
56式半自动步枪的瞄准镜里刚出现汽车轮廓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喷吐火光，激射而出的子弹在穿透皮卡车副驾窗户后又从车里钻出了正面风挡。
可能是贴了车窗膜的缘故，钢化玻璃炸碎之后并没有崩落地面，
细密裂纹遍布其上，那两扇车窗却依然坚守着岗位。
皮卡车停了，惯性带着车后那个人在地上翻滚数圈，
直到车撞上汽车右前轮才停下，
重复的嘶吼里，那人又举起右手对着汽车周围胡乱比划一通。
“我大哥在，你们不敢欺负我，啊啊啊，杀，杀了你们，打死你们……”
司机捂着脑袋从驾驶室侧面钻出来，朝着宁奕不停摆手：“别开枪！别打，等我下来的，别打着我……”
压根没去理会司机的话，宁奕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在地上来回打滚的身影，心里惊喜又害怕，
虽然沙哑，但他感觉那应该是胖子的声音，
他没想过还能重逢，但这重逢场面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胖子下半身空空荡荡看不见腿的形状，破烂的裤管少了一大截，软塌塌的随着身体摆动。
身后又传来多辆汽车接近的声音，宁奕没回头，
盯着远处那个在地上疯狂嘶吼的身影却怎么也迈不动步，
他希望见到那个人，却又害怕那就是自己认为已经死了的胖子。
刚刚开车过来的外城人慢慢走到宁奕身边，小声道：“他昨天到这的时候双腿就已经没了，应该之前就让车轧过……”
抓着枪管将步枪慢慢立在身侧，宁奕微微歪头蹙紧眉梢:“你叫什么？拖他的人你认识吗？”
来人咽了口唾沫，眼神畏惧的看了眼宁奕：“认，认识，帮里的小弟，我姓陆，单名一个文。”
宁奕侧过头，盯着男人冷下了脸：“陆文？你让他这么做的？”
“不，我……”陆文后退两步，指着皮卡车侧的身影争辩道：“他是变种人！他已经开始……”
“哼，他是变种人？你不也是吗？”
后面的话宁奕已经听不见了，他伸手按在陆文脸上使劲推了一把，拎着枪一步步走向远处身影，冷冷的扔下一句话：
“你在这看着我的车，如果有人碰一下，灭了你们所有人，一个不留，说到做到。”
被压实的积雪坚硬溜滑，宁奕小心走出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越来越清晰的嘶吼在逐渐确认他的判断。
心情在看清胖子状况的一刹那沉重到了极点，彼此相距一米多，宁奕站住脚步扶着膝盖慢慢俯身，开始进行最后的确认。
没错，是胖子。
可他现在实在是太惨了，一个大铁钩贯穿左侧肩胛骨，将他牢牢拴在了那根挤在车尾的绳子上。
小腿连同一半大腿都没了，
身上穿着的御寒衣物破烂到无法遮蔽身体，
血肉模糊的脸上再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
不要说头发，宁奕甚至不确定那血淋淋的头上是否还有头皮。
他看清了被胖子攥在手里到处乱指的东西，是临别之前自己送给他的那把手枪，
枪的套筒已经丢失，那手指弯折的右手里只握着一个手枪把。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看着胖子用手枪指向自己，徒劳的连连勾动扳机，宁奕心如刀绞。
“他，来的时候就这样吗？”宁奕问司机。
不等司机回话，胖子就胖子突然停止了动作，他双手拄地，转动脑袋将只剩窟窿的耳朵对准了宁奕，准备再次辨认声音。
看了眼宁奕脸上的笑，会错意的司机开始邀功：“不~~~是，我拖的，腿也是我轧的！”
一边向宁奕靠拢，司机还一边笑着说：“兄弟，你别靠他太近，他是变种人!
不知道在哪儿整把没了子弹的手枪跟个宝似的护着，
陆老大想要他就是不给，还一直吵吵着什么他大哥多厉害，多牛逼，疯子，谁特么知道他大哥是……”
不等司机说完话，胖子突然踢动着已经残破的双腿朝宁奕爬来：“大哥！大哥是你吗？大哥！我是胖子，大哥，啊……”
刚爬没几下，身后铁钩上的绳子被他扥直了。
剧痛导致的痉挛将胖子带到在地，没等起身却已经泣不成声：
“大，大哥，你去哪儿了呀，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你救救我，我疼啊，太疼了……”
伸手擦掉眼泪，宁奕笑着转头看向已经吓傻了的司机：“你们不都是变种人吗？就因为他不给你们手枪你们就折磨他？
你不是想知道他大哥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是我。”
“你？你跟陆老大不认识？你……”司机后知后觉的紧着衣襟开始往后退。
宁奕笑着站直身体：“我不认识什么陆老大，我就是这人的大哥，你死定了。”
握着半自动步枪的手一松，宁奕从皮毛一体夹克里抽出三棱刺，笑着走向已经腿软的司机：“大哥给你报仇，大哥有办法救你，大哥带你回家……”
司机顶多170出头，眼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宁奕越来越近，终于再也绷不住转身就要跑：“草！陆老……”
话刚喊出口就被直中后心的一脚窝了回去。
司机刚扑倒在地，宁奕的第二脚就到了。
学着当初露娜在工事中杀人的样子，宁奕想一脚踹断司机的脖子。
可脚下打了滑，这一脚踹的并不精准，直中后脑的一脚把司机踹晕了，可并未致命。
远处站在房车旁边的陆老大慌了，
那些后来赶到的，不知是想跟宁奕交换物资，还是准备趁火打劫的那些人也愣了。
他们看着手持长刺的魁梧男人一下洞穿了司机的后脑，
走回车旁掏出匕首割断绳索，将之前被拖拽到几乎油尽灯枯的男人单手抱起，
拎着步枪又慢慢的往回走来。
“走，快走。”眯着眼睛往后连退数步，最后陆老大一转身跑回了自己那辆黑色X5里。
十几辆车在房车头前慌乱掉头，仓皇向着城墙外的混乱之中冲去。
宁奕不慌不忙的走到房车旁，伸手拉开车门，抱着已经双目失明的胖子打开淋雨加热器，
坐到沙发上盯着风挡外，冲回大地里废旧公交和人群的汽车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洗澡，大哥带你回家，养你一辈子，饿了有人喂饭，渴了有人喂水……”
“大哥，真是你吗？大哥，你去哪儿了啊，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胖子哽咽着，身上哆嗦的越来越厉害，再开口时声音也变了调：
“大哥，大，哥，我冷，我太冷了，我可能要死了，我回不去了。”
堵住胖子身后窟窿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宁奕沉吟几秒，侧身抽出伞兵刀：“你死不了，你大哥是超级人类，能治好你，肯定能。”
放松身体，他看着伞兵刀在指尖上划出口子，看着两滴血落入胖子嘴里，又看着指尖伤口迅速愈合。
伞兵刀扔在桌上，双手抱紧已经陷入昏迷伤痕累累的身体，宁奕忽然心痛的无法呼吸，他没想到胖子能活下来，更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给他的那把手枪给他招致了祸患。
他做了个决定，他要在这等着胖子恢复过来，他要问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要让胖子亲眼看着自己杀了那些欺负他的人，这是邢广发教他的道理。
正想着，眼前忽然升起个东西。
一个三爪的尖刺从胖子嘴里钻出来，刺尖闪烁着尖锐的寒光，
它在宁奕面前妖娆的舞动着，像是在庆祝着新生，又像是在介绍自己。
“呵，变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