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台前的空地上站了一会，隔离带之后的队伍里刚有人发牢骚，宁奕就看见王旭从把守森严的货品区跑了出来，
喘着粗气将扛在背后的大塑料袋扔在面前的雪地上，
她递给宁奕个沉甸甸的扁平塑料盒：
“你给我那根金条足有将近400克，用了不到100克，剩下的给你掐成小豆子了，都在这里面。”
指了下盒子侧面的一个开关，王旭又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这个开关推一下出来一个，
一金豆子一克，去逛逛吧，别走嗷，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完事了，一会我坐咱的房车去村里。”
“嗯！谢了。”扬了下手里的塑料盒子，宁奕拎起装满各种商品的塑料袋，转身走向房车。
跟房车隔着两台拖拉机，
酒吧老头正抱着膀子盘腿坐在越野车顶上，
他怀里插着把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双管猎枪，
嘴里叼着烟卷，双眼微眯，
十几个拎着钉耙和棒子的人在车队旁晃悠着巡逻，把这老头衬托的活像座山雕。
领着黛西进到房车，袋子往床边一扔，宁奕用床单和小被子重新盖好武器墙，又回到卧室里。
他坐在床边从袋子里面找到护肤霜，仔仔细细给黛西脸上皴裂的部位涂抹一遍。
整理好围巾和帽子，再次下车时老头正在别人搀扶下从车顶下来：“草！把着我点，垫子也不给我拿！这家给我屁股冻的！”
“大爷你咋不去逛逛啊？”走到越野车前，宁奕随手扔给老头一盒烟：“跟你商量个事啊？”
“我哪有钱啊，一会快完事了我去换两件……呦吼！好烟！谢谢哈。”
老头满脸堆笑的迎到跟前：“啥事你说就行，还商量啥啊。”
“晚上你那个酒吧包场，别人不许进，把那个弹琴的叫过来，我给你20克金子。”
本以为对方会爽快的答应，没想到老头竟为难了：“20啊？能不能，这个……”
尬笑着挠了挠头，老头刚要说话。
却听宁奕哼笑道：“哈？给多了？那19！”
“嗯？！”老头一瞪眼：“这，怎么还往下……”
“18！”
老头连连摆手道：“行行行……20克就20克！别降了，就20克！”
“好。别让人靠近我房车。”
朝身后摆了摆手，宁奕走回展台前开始了末世里的第一次逛街。
区别于之前的市场，商品兑换区似乎可以闻到浓重的末世意味。
包括白酒、啤酒、面包在内的各种饮食基本都与合成淀粉有关，
来自石油和煤炭的化学纤维填充了绝大部分御寒衣物，
纯棉制品是奢侈的，你需要支付金银或者纯铜这种稀缺资源才能换得，
比如，你只需要付出一两克白银，或几十克铜就能换得一双精致的化纤保暖袜，
而一双厚实点的高腰棉袜却往往需要十几克白银或200克左右的纯铜，
在使用感受上这两者可能并没有什么差别，
区别只在于仍然有人执着于纯棉吸汗不臭脚的感觉。
当然交换物也不是一定的，如果你没有成块的贵金属，也可以用干净整洁的废弃衣物交换，
只不过沾过血或者检测出病毒的制品会被当场销毁，根本没有取回的机会。
除此之外，在交换区中央的队伍里宁奕还看到了其他交换物。
纯铜电机绕线，汽车的三元催化，电脑CPU和芯片的兑换率较高，
镀金覆面电路板，汽车火花塞，报废手机和电池这些东西也是收的，
不过要按照有效成分占比扣除提炼成本才行，兑换率并不是很高，
往往几大袋子东西才能顶的上一克黄金的价值。
最贵的是药物，
没有兑换物的病人可以依据病症表象免费领取一些药品，
前提是接受检查和采血化验，兑换人员会根据DNA或者虹膜特征将领取人的信息记录在册，
药品定时定量领取，如果你把领到的药卖了，就不要再想能够在规定时间之内再次领取。
特殊食物必须当场兑换，不在村庄的个人无法免费领取，
合成肉，调味品，特培蔬菜水果的昂贵程度堪比黄金，最便宜的还是合成淀粉。
讨价还价依然存在，只是让利空间十分有限。
边看边想，宁奕在愣愣的出神中领着黛西走过了半个兑换区，
走到展台中段，正想转身往回走，他忽然发现黛西好像被展台上一摞印着黑字的本色纸盒吸进了注意力。
那块展台前没什么人排队，她几次三番的回头张望一个字也没说。
“饼干？想吃吗？”
黛西抿起嘴唇，咔吧着大眼睛摇了摇头：“不，不吃。”
“呵呵。”在小姑娘鼻子上点了下，宁奕掏出王旭给的塑料盒晃了晃，笑道：“哥有钱，想要什么就跟哥直接说，走！”
拉着黛西穿过人群挤到展台前，宁奕指着土黄的本色纸盒道：“这个里面是什么啊？”
“饼干，糖块和一些仿豆制品零食，每盒三克黄金。”士兵伸出三跟手指说道。
“来两盒。”把黛西护在身前，宁奕推了几下开关，接着六颗金豆子递了过去。
士兵用仪器测了金豆的品质和重量，指着展台上的盒子道：“自己拿吧。”
“好。”刚取下两个盒子夹在腋下，许超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我提前解散了，宁奕！晚上聚聚？”
“聚~~聚是肯定要聚的。”笑着将纸盒递给黛西，宁奕眼睛上翻，缩着脖子撇嘴揶揄道：“看来关系还是不行啊，我还想着今天晚上给谁办个婚礼呢！”
许超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宁奕是在说他找了女朋友的事。
“啊，呵呵，你说这事……”低头将脚边雪块踢飞，许超再抬头时已经收敛了笑容，
他停住脚步问宁奕：“奕哥，我问你个事，你说，这末世给咱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朝远处伸了下手，许超示意宁奕边走边说：
“奕哥，当初在去实验楼的通道里，王志鹏打我跟刘超打的最狠，你知道为啥吗？”
“不是凑巧吗？”
“不是~~~~刘超是邢立臣的死忠，平时靠着邢立臣的威风总挤兑王志鹏，
我是因为脾气倔得罪过他几回。
这棍子我没白挨。咱们刚到实验楼加工车间我就想明白了。”
许超苦笑：“之前限制太多，谁都不是为了自己活着的，顾虑也多，咱要都是光棍一个，谁惯着谁呀！
他还不是看见外面遍地的丧尸才不装的！
咱就说在的阅览室里的时候，为啥王志鹏不对咱下手？
因为他不知道外面啥样，别说是他，咱们当时没一个人敢确定的。
邢立臣骂的那些话多难听！说的跟真事似的！
谁不烦他？我当时弄死他的心都有！
可到后来呢？不谁也没敢动吗？王志鹏都没敢动！所有人都特么忍了！
最后他要是不朝咱们扔凳子腿，也不会有人敢动手打他。
都不是傻子，谁动手之前不想想。
万一外面秩序还在呢？万一就咱们学校周围那样呢？打完怎么办！
他爹那么厉害，等军队和警察把丧尸摆平了，咱咋整？”
盯着眉头紧锁的宁奕看了几秒，许超抱拳郑重道：
“奕哥！所以我佩服你，你杀邢立臣之后说的那些话我到现在都没忘！
那时候我就认定你这人行！可交！当时我要是知道家人没了，我把命给你都行！”
宁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盯着地面愣愣发呆：“你，你……”
许超叹气间将视线投向远处的房车，脸上浮现些许怀念：
“蔡哥跟我聊过这事，后来我琢磨了好几天才想明白，他城府比王志鹏还深。”
眯着眼唏嘘片刻，许超又有点后怕的说：“万幸蔡哥心思正，还站在咱们这边，要不咱们几个连特么实验楼都出不来！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那一脚把大家都救了之后他说了句什么？”
“什，什么？”宁奕一愣，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下午。
当时邢立臣刚自己被制服，就在大家都没有决断的时候，一个高瘦的男生从人群中走出来，
面向大家给邢立臣宣判了死刑：
“同学们，邢立臣学长感染了丧尸病毒，马上就要尸变了，虽然很不舍，但……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那句话表面上给动手找了个借口，你想没想过其他意思？”许超问。
从愣神中惊醒，宁奕直勾勾的看向许超问道：“什么意思？”
抿着嘴微微一笑，许超在宁奕胸膛上轻锤一拳：
“蔡哥说邢立臣不会放过大家的，他一心想同归于尽，已经没了转圜余地，杀了他是唯一的办法，
当时虽然大家都很激动，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就算当时整个江城都完了，只要军队没受影响，丧尸再厉害也没用！
蔡哥要用那句话把所有人都捆在这条绳上，就算以后邢立臣的他爸找来了也没关系。
第一个把手放在那个铁管上的就是他！他说法不责众！”
泪水在眼眶打转，许超情绪激动，眼神复杂久久不语。
宁奕小心的问道：“许超，你到底要说什么啊？你怎么了。”
嘴角缓缓扯起一个残忍的笑，许超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匕首，放在手上轻轻抚摸：
“昨天盛捷从你那回来以后找过我，陈宇让他给同学们带了的话。
说你敢到内城就说明你已经不怕了，你这次要拼命，应该会死。
所以，大家其实是来给你送行的，你认为你在这站了这么久，他爸会不知道吗？
我家人没了，我答应过我对象要娶她，等你今天晚上帮我办完婚礼，
我就把这条命还给你，我不能让你一直在外面漂着，我去杀了邢立臣他爸，一了百了。”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宁奕一把将许超搂紧怀里，
越过肩膀他看向远处那些忙碌中还时不时看自己一眼的同学们。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些面孔后面心思。
“好兄弟！不用，不用，不用还，我有办法，你们不欠我的，不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