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已经吃过晚饭，给余幼薇留的饭在锅里。
余幼薇端着碗，把饭盛了，准备像往常一样去灶房吃饭时，被杨殿城叫住了。
杨殿城平淡地对她说：“今天你不用去灶房，到饭桌吃饭。”
余幼薇嗫嚅道：“我……我还是去灶房吧。”
她是妾，身份低微，不能上桌吃饭，这是规矩。
不是杨家的规矩，而是所有妾都这样，这是天下的规矩。
她很懂事，从不上饭桌。
杨殿城不客气地说：“我有话要问你，让你在饭桌吃饭，你就吃，推辞什么？”
余幼薇端了饭碗，坐在饭桌前，低着头，一副做小学生错事的似的模样，不敢抬头看一眼杨殿城。
她担心哭红的眼睛被杨殿城发现，从而透露内心的秘密。
偏偏，杨殿城目光毒辣，一眼看出她的不正常，还让她抬起头。
没办法，躲不过去了，余幼薇慢慢抬起头，瞟了一眼杨殿城的眼睛，脸上闪出一丝羞涩，迅速又低下头。
杨殿城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不过迅速又恢复了正常，淡然问她：“在外面哭过？”
“没……没有。”余幼薇心虚地回答，如果有地缝，她一定找一条钻进去，不让杨殿城发现她的窘境。
杨殿城说：“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睛都肿了，还说没哭？受人欺负了？”
余幼薇摇摇头表示没有，就是心里难受，想哭。
杨殿城继续说：“早上出门的时候，欢天喜地的，像去走亲戚。晚上回来，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明显在外面受委屈了嘛！”
“告诉我，为什么哭？”
余幼薇沉默着不说话。
她越不说话，杨殿城越觉得她有心事，就开导她要放下一切包袱，不要背着压力上阵。
不过杨殿城不是以领导的身份训斥她，而是以丈夫，以朋友的身份，平等者的身份开导她。
万事开头难，第一天出门做不下任务，也很正常。谁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是从无能为力到无所不能的，从生涩的新手到老练的熟手。
如果想哭，就放声大哭，哭可以缓解情绪，释放压力，哭过了，擦干眼泪，还要继续干。
余幼薇不争气的眼泪又来了，哭得连饭都吃不下去，抽抽答答的，像一个受气包。
“我是不是很没用？一天只做成一个客户，只卖一百斤煤。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我完成一万斤的任务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啊！”
“呜呜呜！”
家里的人听到她的哭声，都出来看她。
杨里河看看杨殿城，又看看余幼薇，问杨殿城：“你欺负她了？”
杨殿城摇了摇头，说没有。
许娟坐在她身边劝她：“哭啥哭？吃饭呢，不许哭！”
林水央看到她流泪，问她为啥哭，这才刚回来，受什么委屈了？
余幼薇啜泣着说：“我没做成任务！”
“没做成任务明天再做嘛，我们有的是时间，今天不行，明天。明天不行，后天。终于有一天，你会做成的。”许娟好心安慰她。
杨里河听说她因为没做成任务而哭，叹口气，不说话了，回到自己的屋子。
林水央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安慰她，开导她。
在一家人关心下，她才不大声哭了，不过饭也吃不下去了。
杨殿城看到都在劝她，自己再劝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就开始激将她：“你还有脸哭？完不成任务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你自己选择的路，就是含着泪也要走完。”
“当初不让你做业务，你非要做，现在知道困难了？再哭明天就不要去做了，好好待在家里，不缺你一口吃的。”
余幼薇立刻不哭了，以陌生的目光看着杨殿城，不理解他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究竟是为什么。
刚才还好好的，还劝自己，这会儿怎么发火了？
林水央埋怨杨殿城：“她都成这样了，你还骂她？你是怎么想的？”
许娟也替她帮腔：“她在外面辛苦一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你还训斥她？你的心是怎么长的？铁石心肠？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杨殿城不为所动，继续激励她：“不许哭，明天继续出去跑业务，跑不来业务就不要回来了，住在县城，一个人一个院子，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什么时候哭够了，再回来，我不想看到你一脸悲伤的样子。”
“你很难看知道不知道？”
在这无情的训斥下，余幼薇反而不哭了，怔怔地望着杨殿城，心潮起伏不定，各种难受忽来忽去，像萤火虫，令人捕捉不定。
杨殿城继续训她：“没有人随随便便成功，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你做不下业务，肯定是哪里存在问题，你必须找准你的短板，找准你的软肋，有的放矢，勇敢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余幼薇抹一把眼睛说：“我没问题，都是按照你教的方法去做的，可是他们根本不给我讲完话的机会，就把门关上了，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继续敲，惹人不耐烦吧？”
杨殿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找不到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没有问题，不是应该做下来许多业务吗？事实证明你没有做成，所以存在你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问题。”
“明天开始，你必须弄清楚你的问题，不然你还是做不下来，白白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余幼薇被训得没脾气了，垂头不语，沉默了许久才说：“好吧，明天我换一种方式试试。”
许娟心疼她，劝她道：“明天还去？不去就是了，不吃那份苦，不遭那份罪，你天天在家，也有饭吃，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时余幼薇反而起了斗志，暗下决心，明天一定要干出一个人样来，让杨殿城看看，自己也可以的，不像他想像的那么不堪一击。
一家人劝了她，她也不哭了。
第二天起来，一家人还没有起来，她就做了饭，草草吃过饭，顶着东方的大太阳又踏上新的征途。
今天必须比昨天有进步，哪怕进步一点点也行啊，千万不要走昨天的老路。
太特么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