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宋家的院子,在青山村里头,并不算是顶大的。
但是因为之前宋柯要娶媳妇,所以特地修整过一番,就显得很是敞亮。
不同于村里头家家户户的土坯房,宋家三间正屋,和东厢两间房,用的都是正经的青砖黑瓦。
陈冬月如今自己一个人住着东厢两间屋子,里头放置了几件简单的家具。
外屋一个小方桌配了四条长板凳,里屋是一张架子床,外加两个樟木箱和一个老榆木的衣柜。
这配置,在皇城或者府城来说只能算是普通,但是在青山村这样的乡下地方,就已经很够看了。
另外三间正屋,中间一间放了个大桌和几把长凳,冬日或者雨天的时候,宋家人会在此处吃饭。
东屋留给了宋杨住,西屋则是宋好婆带着宋芸和小米住着。
除开这五间正经的屋子,院子西侧是一间厨房和一个柴棚,虽然没有用青砖小瓦,但是整理的也还算干净。
至于后院,当时围地的时候,想着宋柯以后回来了,还得造了二进院,兄弟二人才够住,所以圈的也颇大,陈冬月瞧着,后院估摸着能有一亩多地。
这会儿宋柯人都找不着了,这地空着,宋好婆也种不过来,左不过是墙边屋后种了些芫荽小葱,和稀稀拉拉的几颗白菜。
这么留着也是浪费,她打算这地方以后除了造牲口棚,还得弄个校场出来才行。
毕竟她练拳和训练体能都需要空间,前院家伙什太多,她施展不开。
至于说西北角里那噩梦般的茅厕,过几天陈冬月也准备请人好好挖个化粪池,再把蹲坑给修修好。
要不然,那叽叽嘎嘎的木板踩上去,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
她总觉得自己说不定哪天把木板踩断,就掉下去了。
虽说陈冬月也很想要个抽水马桶,要个淋浴器,可现在不是没这条件吗?!
凑活凑活得了。
反正她目前对精致生活没啥要求,这厕所只要是目所能及的地方别让她看到啥恶心的东西就行了。
待得陈冬月嚼吧着柳树条,在院子里转悠完了一圈,宋好婆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食等着她了。
虽说他们家原本不吃早食,但是今日陈冬月要带着宋杨出门,这一路可得有二三十里路呢,可得吃饱了才能出发。
“这一锅里头.......都是啥啊?”陈冬月用筷子挎了一筷子碗里的东西,依旧无法准确辨认出碗里的所有食材。
宋好婆乐呵呵,“呵呵呵,都是好东西呢。这里头我放了前两日吃剩下的大肥肉,昨天留炸鸡也切了一只进去,又加了熬酥烂的黄豆和白菜叶子,香的嘞~~~冬月你多吃点。”
说着话,宋好婆又往陈冬月面前的大海碗里,舀了一勺.......混合物。
已经快要yue出来的陈冬月,顿时把碗往前推了推。
她扫视了一眼院子,然后指着正在给宋得柱套车的宋杨道:“一会儿宋杨还得赶牛,累的很,这一晚给他吃,我.......我,我啃个萝卜就行了。”
陈冬月可以忍受简单粗糙的食物,毕竟减脂可以空口吃绿化带,而且什么粗粮都能咽得下去。
可是!
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肥肉炖炸鸡,里头还加了酥酥烂烂的黄豆和菜叶子的组合。
这玩意儿,看起来真的跟泔水没啥区别。
所以在还不到饿死的那一刻,她实在是不想吃这玩意儿。
但是宋好婆却只当是儿媳客气,“他赶牛能累个啥?这些还是你吃......”
“不要,”陈冬月站起了身,佯怒道:“你们要都不吃,就倒了吧,反正我不吃。”
说完,陈冬月在菜篮子里挑了个早上新鲜摘的白萝卜,用水随便洗了洗,便‘咔嚓咔嚓’的啃了起来。
还真别说,这新鲜的萝卜虽然有些辣,但是水嫩嫩,甜丝丝的,吃口肯定比那一锅混合物要强些。
见陈冬月居然真的开始啃萝卜,宋好婆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只道是自家儿媳心肠突然变好了,为了让他们老的小的吃饱肚子,宁愿自己啃准备喂牛的萝卜。
同样感动不已的宋芸,也想劝陈冬月吃两口饭菜,可陈冬月却说啥都不要吃。
眼看着这人真要生气了,无奈的宋芸只得给陈冬月又挑了两根最嫩的萝卜,让她带着路上吃。
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怎么吃饱过的宋得柱,见陈冬月吃萝卜,于是便凑了过去,上嘴就添了陈冬月握着萝卜的手。
要说这牛啊......口水是真的多,被它这么一添,陈冬月的手上就全是黏糊糊的口水,惹得她扔了萝卜,直骂宋得柱可恶心死了。
宋得柱被陈冬月这么一骂,居然还朝她打了两个喷嚏......
恶心得陈冬月洗脸洗了整整五六遍。
院里头吃饭的几个,又想笑,又不敢笑,一顿早食差点儿没把他们吃得乐呵死。
除了小米。
“奶,”她对这个食物,也是有要求的,“以后做饭,能不能让我小姑来做?您这烧的糊糊,不好吃呢!”
“怎么就不好吃了?”宋好婆很是疑惑,“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好东西归好东西,但是您全搅和在了一起,这就串味儿了啊......”
“不都是肉味儿吗?”
“肉味儿和肉味儿,不一样啊!”
洗完了脸的陈冬月,阻止了祖孙俩的争执,“我觉得小米说的也没错,以后做饭的事儿,就让宋芸来吧。宋杨,咱们走!”
一听说要走,宋杨赶紧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汤,然后含含糊糊道:“娘,以后您就让宋芸做饭吧,她也该学着点儿了,我先走了啊。
你们今天别下地了,在家里收拾收拾得了,地里除草啥的,等我明天再干就行,走了啊~~”
说完,宋杨就赶忙牵着牛车往外头走。
因为此时盘腿坐在板车上,看着跟尊佛似的陈冬月,看着已经不怎么耐烦了。
这婆娘脾气属实阴晴不定,所以宋杨对她还是有些忌惮的。
毕竟今天说好了,是要去县城采买粮食米面的,别一会儿再惹了这尊佛不高兴,一家人就得继续吃各种不知名的野菜糊糊了。
小山村的早上,村民们起的都很早。
没有牛角的宋得柱,走在乡村小道上,迎来了牛生中的至暗时刻。
“哈哈哈哈哈,要命啊,这不是宋八弟家昨天卖掉的牛吗?这怎么一个晚上,另一个牛角也没了啊?”
“这怎么看都像头猪啊,谁家牛长这样啊?”
“宋杨,这牛的另一个角,是不是又被你嫂子掰断了啊?”
“哈哈哈哈.......”
好在宋得柱听不懂人话,不然听了那么多嘲笑,它保准得抑郁。
心疼宋得柱的宋杨,冲着嘲笑他们的人大声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牛干活又不用角,掉了就掉了,有什么要紧?!能干活不就得了!”
不过这话说了没用,人家该笑话宋得柱的,还得继续笑话它。
有些个闲的蛋疼的小孩儿,还一路追着宋杨他们出了村口,笑了他们一路。
直到两人一牛走得远了,那些笑的前仰后合的小孩儿才散开了去。
宋杨气得脸色通红,这会儿却也胆大包天的怪起了人来,“三十两银子买的一头什么破牛!平白遭人笑话。”
坐在后头板车上的,一直没说话的陈冬月,幽幽开口,“你前头不还说牛只要能用就行的吗?怎么的?这会儿又嫌弃咱们得柱难看了?
既然你自己口不对心,那确实也没办法说服人家咯。”
“不是,”宋杨一下子哑火,“我.......我的意思是,既然花了钱了,咱们合该挑头好一点的牛才是。”
“好牛的标准是什么?”陈冬月闭目养神道:“难道牛角好看,就算是好牛了?
我看宋得柱不像牛,你倒是挺像牛的,人家一牵你鼻子,你就跟着人家走。”
“......我.......”宋杨一时居然无言以对。这婆娘.......居然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怎么回事?!
他那脑满肥肠,蠢钝凶残的大嫂,怎么突然长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