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安碰碰那小孩儿的手背,示意其松开握着剑尖的手,锋利的剑刃划破掌心,血已经滴了一地,看着怪可怜的。
小孩儿那对乌黑的瞳仁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在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以后,这小孩儿才慢慢把手松开,巴掌大的小脸因为疼痛皱成一团。
他吸吸鼻子,发出一种像是强忍着抽泣的呜咽声。
见状,叶子安长臂一伸,穿过人腋下把其从这半人高的废石堆里抱了出来,小孩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血淋淋的手紧紧攀着他脖子。
他微微侧目瞟了一眼,分明长着一张和柳怀远当时几乎九分像的脸,但是除了这张脸他居然看不出有半分柳怀远的影子。
小孩儿一见他望来,圈着他脖子的动作立马改做了抓住他的衣襟,暗红色的血大半都抹在了叶子安衣领上,本来素白色的领子立马变得血迹斑斑。
这孩子很轻,轻到他就这么托在臂弯里抱着往前走也不累。
叶子安看了眼小孩赤着的双脚,上面全是被尖锐的石子划出来的道道血痕,显得红通通的,他干脆就没把人放下去。
瞧他的穿着,这身道服明显是按照他的身量做的,套在其身上尤其合身,叶子安仔细打量的时候忽然被人腰际挂着的一块玉牌吸引了注意。
他一把扯下来,小孩儿也不反抗,只是全程紧紧抓着他的领子。
玉牌上有特殊的灵力存在,叶子安观察了一会儿小孩儿的模样,推断这玉牌应该是用来给人养魂的。
他又把玉牌翻到正面瞧了一瞧,发现右上角刻着一个沈字,刻印模糊到几乎看不清痕迹,还是他仔细盯着半晌才认出来。
这下,叶子安立马认出这玉牌是剑宗的象征之物。
柳怀远分明姓柳不是?
他轻轻拍了下小孩儿的背,一边向外走一边问道:“我问你一句,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明白吗?”
瞧着也一副不会说话的样,跟柳怀远那个叼毛刚开始一模一样。
“……是柳师弟么?”
叶子安问罢就盯住小孩儿等着对方给他回应,但这孩子像是听不懂话,除了把他的领子抓得更紧,没有给他别的回应,跟个傻子似的。
他走在岩洞狭窄的通道里,一路都在思索这小孩儿的身份。
情人契没有异样,证明姓柳的那个叼毛现在好好的,而且这小孩儿身上用来养魂的物件刻着沈字字样,应该姓沈才对。
姓沈——沈知节?
叶子安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名字,现如今丹宗内留下的剑宗弟子也就那么两个,因为这小孩儿长得一副柳怀远相貌,他就顺理成章以为是对方。
现在看来,似乎是沈知节的转世才对?
所以沈知节的转世,是长了一副柳怀远的模样???
这孩子别是什么沈知节和柳怀远暗中私通生下的私生子吧?!
叶子安越想越离谱,没等他走出岩洞这条窄窄的通道,前方路上忽然冒出来一个漆黑的人影,真就是凭空出现,吓了他一跳。
两侧用来照明的玉石堪堪映出了对面人影的模样。
没有走得太近,大约在距离那道黑影五米外的位置叶子安被迫站住了脚,小孩儿已经把脸埋进他衣襟里,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胳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股压迫感显然来自对面的人。
玉石昏暗的光打在对面少年的脸上,柳怀远脸色冷得可怕,视线打从出现起就一直落在沈知节身上,周身气压低得可怕。
察觉到不安的气氛,叶子安往前行走的步伐一顿,站在原地同柳怀远无声对望。
柳怀远生气了,这会儿不需要情人契传递来相应的感觉,光是看着那张仿佛寒冬腊月能冷得冻伤人的脸色,他都料得到柳怀远此刻必定不快。
确切来说是怒,那副冷漠表象下好像压着极大的怒气,给叶子安还看笑了。
这二百五又发什么癫。
两人一天没有见过面,这会儿晚上得见一面,柳怀远又遭了什么摆出那副旁人都欠他几百万的臭脸,真想上去把那叼毛的冷脸扯烂。
……
“师弟,你神出鬼没的吓到我了。”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叶子安率先打破寂静,主动往柳怀远面前迈近两步。
“怀远在找人。”柳怀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来,语气平静:“没想到居然跑来了师兄这里,小孩儿总是会乱跑,给师兄你添麻烦了。”
他冲着叶子安伸出胳膊,哪怕没有明说也能看得出是让叶子安把人交给他的意思。
叶子安望着柳怀远空荡荡的怀抱,没有动作。
沈知节在他怀里抖得都要成筛子了,虽说他不知道柳怀远干了什么,但能吓得这么个小孩儿抖成这样,估计也没干什么好屁。
柳怀远内里到底有多歹毒,可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有缘碰到算不上麻烦,我看干脆我送他回去吧,瞧师弟的脸色不是很好,早些回去休息,不然师兄我会担心的,这孩子我先替你照顾着。”
“凭我俩的关系,不用客气。”
“凭我俩的关系,”重复着这句话,柳怀远忽然冷笑了一声,笑声回荡在空空的岩洞之间,让人毛骨悚然。
“师兄当真不懂我的意思吗?”他看上去似乎更加恼怒,脸变得越加阴沉,语气沉得更低,仿佛恶魔的低语:“我让你把他交给我,不懂吗?”
叶子安淡淡看着他,没有一点要交人的意思。
这场景似曾相识。
叶子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早前他携柳怀远与那魔头对峙的场景,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只不过如今柳怀远立在了他对面。
“师兄一定要与我对着做吗?”柳怀远眸色微微发红,有点咬牙切齿地问他:“就非要护着他,站在我的对面是吗?”
柳怀远好像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即叶子安并非是要一心只护着他,他从来都不是对方心中唯一重要的人。
现在随便另外的谁,哪怕是沈知节,都可以令面前的青年与他对立。
他明明不想站在叶子安的对面,但一看见对方抱着沈知节满眼戒备地与他对视,像当初护着他一般紧紧护着沈知节,他心中便气恼。
好碍眼。
凡是叶子安在意的其他都好碍眼,让他心中郁结难消。
要不一起死了吧,再等十年,说不定下辈子,下辈子就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