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叶子安半夜睡得不踏实,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梦见他被所有人放弃,梦见柳怀远和虞兰生不再与他联系,梦见他留在了这里,最后就连系统也离他而去。
他最终的结局剩下孤身一人。
次日一睁眼,躺在冰凉的床上只感觉他头痛欲裂,思绪混沌,感觉脑袋里要炸开了一样,一边难受一边哈欠连天。
外面的天刚亮还不久,正是清晨,空气里带着晨时特有的沁凉气息。
太阳还未爬上头顶,过堂风从走廊间呼啸而过。
仔细听还能听见屋外经过的一阵阵交错杂乱的脚步声,混杂着人声,让他稍微焦躁的心绪静下了几分。
叶子安干躺着发了会儿愣,扭头瞥见枕边放着的传音镜。
他拿起来看看,想从镜子上看出一点期盼的现象,只是不论他如何摆弄,镜子还是那副毫无起色的模样,似乎真的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末了,他渐渐攒了一腔怒气,实在是无可发泄,终于忍无可忍地伸长胳膊把镜子狠狠朝着地上摔了下去。
就听啪嗒一声,镜子摔得四分五裂。
小孩儿的床铺离他不远,清脆的声响震得他醒了过来,随即小心翼翼地瞧着叶子安那张阴沉的脸,一动也不动。
屋里静谧的可怕,叶子安积攒的怨气全显在了脸上。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臂搭着曲起的那条腿的膝盖,用手捏了捏发酸的眉心,远远望着那几片镜子残骸片刻,终究还是下地弯腰拾了回来。
而那小孩儿,柳怀远,全程睁着那双红色瞳孔静静观察着叶子安的动作。
叶子安全部注意力都在镜子上,尚未发觉那小孩儿已经醒了,甚至就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好久。
小孩儿的视线从叶子安脸上渐渐移到青年手中,努力回忆夜里镜子另一边那个人与他说的细节。
生怕遗漏了一点,生怕还有回旋余地。
叶子安想要离开的想法不用说,当下仅凭那张脸便能看出多么强烈。
更何况他借了小孩儿一魂一魄,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和念想,小孩儿多少都能感受到几分,于是也便发觉,叶子安此刻到底有多么暴躁和愠怒。
榻上的小孩儿慢慢转过头来,目光缓缓回转到叶子安脸上,暗红色的瞳孔之下似有暗流涌动。
就这么,想撇下他走吗?
叶子安正在为传音镜的事心烦,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咳嗽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发现那小孩儿不知几时已经醒了。
此刻平躺在床上大声咳喘,胸口随着他咳嗽的动作起起伏伏,深红色的血迹从他口中涌出,很快便染红了胸前的里衣。
叶子安被吓了一跳。
他收好传音镜的碎片急忙奔了过去,搀起已经满身血迹的小孩儿,将灵力渡入他体内率先护住了渐渐微弱的心脉。
尽管他之前用自己的一魂一魄替代了姚沛留在这小孩儿体内的魂魄,但姚沛施加的那些封印依旧在影响小孩儿的身体,不做处理的话,要不了多久还是会死。
他不如姚沛境界高深,又对天岚宗的术法知之甚少,为今之计只有先把这小孩儿送去天岚宗。
说到底柳怀远最后的归宿也是天岚宗。
因为传音镜被毁,叶子安本想停几天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破解之法。
眼下形式突变,他没想到小孩儿的情况居然如何恶劣,当下也只得忍忍先收起别的打算,等到把柳怀远安顿好了,才好计划别的事情。
他连东西都没怎么仔细收拾,把包袱团了团,简单收拾了以后就带着小孩儿出了城要往南方去。
南方正是天岚宗所在的方位。
这个信息还是他跟系统软磨硬泡得来的有用信息,这座城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不论他在街上问谁,都说从未听过天岚宗这个地方。
天岚宗好歹也算大陆有名有姓的门派。
不至于一个人也不知道。
等他走了一上午,重新走回城外那片茂密黑林的时候才终于发觉,他是被人困在幻境里,由始至终都并非真实的世界。
难怪他上次从那林子里出来,感觉事事都不对劲。
叶子安纠结于此,一时间在幻境里迷失了方向。
四个方位他都走过了一遍,不知该往何处去。
直到塞于腹间口袋的姚沛那几块玉珏碎片突然变得发热滚烫起来,像是有意指引他前往郊外的那座已经被烧成一座废墟的高台楼阁。
叶子安带着小孩儿到了那儿,发现本该变成废墟的高楼又恢复了之前人声巅沸的模样,热闹得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先前浓烈的妖气尽数化成了鬼气。
他把小孩儿背在背上,用外袍缠成一股绳将两人绑在一起,然后唤出本命长剑迈进了楼中,一路畅通无阻。
小孩儿的身体很凉,脸贴着他脖颈,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楼里鬼气四溢,叶子安的长剑泛着银质冷光,他穿过嘈杂的人群,无人阻挡,踏上二楼的木制楼梯,经过长长的走廊,最终来到姚沛早前所在的屋子门口。
房门紧闭,他还能听到屋里不太清晰的男女声音。
正式进去以前,他从口袋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小孩儿嘴里,紧了紧腰上缠着的那根绳子,随后小心推开了身前的房门。
屋里的人声戛然而止,叶子安头一转看清了房内光景。
姚沛一副失神的呆滞模样,跪坐在桌子旁边,在那男人的脚下,宛如那个男人养的宠物狗一般,将脑袋搭在男人的腿上,眼神空洞。
男人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银质面具,半张脸隐在面具之后,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长长的头发未束,懒散地披在背后。
此刻他微微偏着头,手指轻轻抚摸着姚沛的脑袋,面具下的目光却是直勾勾朝着叶子安而去的。
“这位道长,你无故拐走本尊的人,这是欲带着本尊的孩子去哪?”
剧烈的威压袭来,叶子安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当即跪了下去呕出一大口鲜血,接着他听到沉沉的脚步音。
一下一下,到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