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叶子安顾不得解释转身落荒而逃。
听他吩咐的那群年轻弟子就在后头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卖力地拔腿追他,没一会儿便跑没影了。
柳怀远在屋檐下小站片刻,本来温和的脸色逐渐归于冷漠,眸底煞气尽显,然后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屋里凡是被叶子安接触过的东西,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销毁,连带着他身上这件白色道服。
·
流言传得很快。
之后,叶子安和柳怀远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天岚宗。
然而这一次和他前五次经历的还稍有不同。
只因柳怀远始终坚定的立场不知为何有所动摇,他不但不正面解释,就那般任由流言疯狂发酵,偶尔还会说几句误导人的话。
柳怀远的血脉与常人不同,他不像是宗内的弟子,反而更像是被限制于此失去自由和选择的一个傀儡。
门内长老禁止他和旁人交往,更遑论发展亲密关系。
流言愈演愈烈,面对长老的质问,柳怀远一反常态,不但没有解释清此事,反而对此大做文章,导致之后连着数天他都待在内门的惩戒堂里。
柳怀远始终不肯低头,终于逼得自那日后一直都在绕着他走的叶子安主动现身。
……
叶子安是真的会谢!
他完全搞不明白柳怀远如今这番操作的目的。
这人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前几回都是毫不犹豫就撇清了干系,加上叶子安对此事避而不谈,风波很快散去。
这次不但闹大了,从来没有主见的柳怀远甚至当众和长老翻脸,进了惩戒堂也不肯低头一下。
这期间系统每天还要提示一遍柳怀远对他那低到尘埃里的好感度,好似对方随时就有可能冲破周身束缚过来暗杀他。
叶子安为此暗中观察了好几天。
但凡是从惩戒堂里出来的弟子,身上就没一处完好的,这才只是一天而已,他怕他再不出面柳怀远会死在惩戒堂里。
更怕他要是一直视而不见,这个二比真有可能忍无可忍然后悄咪咪地找人暗地里把他给做了。
因为身份原因,天岚宗的各个长老对叶子安都十分客气。
客气到叶子安以为此事一定能够轻松解决。
“子安,此事是怀远犯错在先,你为他说情,难不成那谣言……”
当日柳怀远的师尊也在,对于叶子安主动为柳怀远求情一事分外不解,毕竟柳怀远入惩戒堂已经不是第一天。
如今过了数日他才出面说情,未免显得太不合理。
“实不相瞒,弟子也是最近才从他处听到了这个消息,那日发生了个小误会,没想到流言会传得如此之快。”
“弟子和柳师弟皆为男子,那日只是醉后借宿了一夜,我们清清白白并无别的什么关系,还请各位长老收回惩戒。”
“弟子不愿因我的误会而牵连柳师弟受此无妄之灾,还请长老明察。”
剑宗的长老盯着他打量了很久,似是有话要与他说,又像是在暗暗考量他所说的这番话有几分可信。
末了,对方也只是多说了几句交代让他注意门规,少与柳怀远来往,便放他离去。
一直以来柳怀远被禁止与旁人交往,以前都是规规矩矩说一不二的,现在因为他的出现叛逆成这样,很难不怀疑柳怀远是不是故意在给他拉仇恨。
前往惩戒堂接柳怀远的路上,叶子安本想拉上几个人一起。
临了临了,他又想起刚刚长老的警告。
柳怀远那嘴上没个把门的,见到人保不齐又满嘴跑火车,他不更难说得清了,于是最终还是决定孤身前往。
惩戒堂不远,叶子安带着掌门的口谕而来,十分顺利地见到了柳怀远。
少年躺在角落的茅草垛上,身上原本纯白的道服已经变成血衣,发丝凌乱,刘海被鲜血浸湿贴着额前,身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些已经结了痂,有些还在不断向外涌出鲜血。
叶子安站在门口直愣愣杵着,似乎是在考量柳怀远此番目的所在,接着就听到少年细碎的呓语。
“……是,全都是……我的错,……和师兄没有关系……”
……
叶子安的脸黑了一下。
系统又适时为他播报柳怀远对他那低至负数的好感度,与眼前这幕柳怀远昏迷中还在努力为他开脱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难评,很难评。
看来让系统每日为他播报一遍柳怀远的好感度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还有笑话能看。
此情此景,叶子安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回应一下如此努力的柳怀远。
他捂住嘴惊呼出声,急忙跑来的路中假装被石头绊了一脚,随后直直朝着瘫在草垛上的柳怀远砸过去。
柳怀远:“……”
叶子安扑了个空,眼看着那柳怀远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一分。
“师弟!你没事吧!”摔得他胸腔都在颤动,叶子安还不忘表演,胳膊一伸就要把柳怀远往怀里搂。
少年明显被他的动作一震,手指扣紧他的小臂,又立即松开,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师兄,你怎么来了?”柳怀远佯作惊诧,弱不禁风地依偎在他怀里。
“都怪我,我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得让师兄你忧心……”
叶子安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不是你的错,怪我那日没能解释清楚,才让那荒唐的流言传播至此。”
太能装了,真的太能装了!
亏他以前把柳怀远当成那柔弱无骨的小白花,现在光是看着其皱起眉头表演,他都忍不住想发笑。
柳怀远紧紧抓住他的袖口,身子微微向上抬起,脑袋轻轻枕在叶子安的肩上,吐息灼热得烧人。
“师兄这几日避而不见,我还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让师兄厌烦我了。”
呼吸落在叶子安的颈间,声音顺着耳朵钻进去,哪怕知道是柳怀远在做戏,他还是脸热。
柳怀远虽然没有他年纪大,但块头也不小,加上又是火系灵根,被他抱着就跟贴了个大火炉似的。
而且这气氛越是显得热,越让叶子安觉得柳怀远是在趁机瓦解他的意志。
“这是什么话,我从来不觉得你烦,当务之急先离开惩戒堂再说,你该出去好好疗伤才是。”
血都溅他身上了,多不礼貌的。
“我犯了错,理应待在惩戒堂,”柳怀远话虽这么说,手上却紧紧压着他肩膀,让他挣不开走不脱。
“师兄不必为我忧心,等到惩戒结束,我自然就能出去了。”
叶子安跪坐在地上,肩膀被柳怀远压得动弹不得,转眼又看见柳怀远那副煞有介事的表情,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
“……抱,抱歉,不好意思。”
他真的憋不住了!
不清楚柳怀远的真面目倒也罢了,可现在他看着柳怀远诚恳的模样,心下除了觉得好笑,压根没有半点别的感触。
他这一笑,柳怀远似乎察觉到什么,手上力气渐消,眉梢微微往上一抬,眯着那双丹凤眼,轻飘飘地问:“师兄,我如今看起来有这般好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