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这里不叫墓园,叫祭坛。
足足百平米的柱状物立在中央,周围一圈是白石围栏。
坛前是颇具历史文化气息的青铜大鼎,上边雕着游龙娇凤,彩霞云寐,无数细细袅袅的白烟从中冒出,象征着一个又一个思念。
道两旁间种着松柏,作为另一种生命的延续。
坛下跪着的人轻阖双眼,被血液浸泡过的衣衫已经几近风干,既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又显得有些单薄瘦削。
他面露虔诚,三拜之后睁开墨色的眼瞳,语气平直:“你跟着来干什么?故意恶心我?”
立在他背后的人指尖一顿,仍然弯下腰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一言不发。
坛前的人发出一声嗤笑。
“你离我远点吧,我不想在这里打架。”
“……”
而后便只剩下了风奔跑过林涛的声音。
面前的粗香燃过半截后,男人暗沉无波的眸子终于动了动,他直起身,又点了一根放在鼎中。
他转身之时肩背笔挺,仍然像一柄长刀,然而已经丢了刀鞘。
他下了台阶后停住,脚跟前躺着一枝玫瑰,娇嫩的瓣叶上还残存着露水。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又呆立了很久很久。
疼,又是一种很新奇的疼。他以为那块巨石压死了他的心脏,却不想它还能含着锐利的石块继续跳动。
他的视线变得很模糊,于是他伸手摸了一把眼睛。
感受到了潮湿。
一大片一大片的潮湿,让他不得不用指关节死抵着。
就这样相互僵持着。直到日薄西山,直到林边传来虚假的鸟啼声,直到花儿上的泪水洇进泥土里——
他垂在身侧的手才微微蜷缩了一下。
坚硬的皮靴终究还是踏碎了玫瑰,有些梦幻的故事自仲夏开始,又自仲夏结束了。
天边的云在翻涌,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到来。
——
“你成功让我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蒋青摩挲着兜里的烟盒,“所以你叙述的重点是?”
“我好像已经说了。”殷极观察着不远处的招聘会,“他以前和我提起过你。”
“有多以前?”
“……”
终于谈到重点了。
殷极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侧身朝蒋青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你大可以发挥你的想象力猜猜看。”
蒋青瞳孔微缩。
什么叫发挥想象力……?
这一瞬他想起了很多。
关于那个人站在法庭之上被万人唾弃辱骂却仍然风轻云淡的样子,那个人在联盟会议上宣判众人时不紧不慢的样子,那个人默不作声留下那枝玫瑰的样子……
殷极的语气太具有导向性了,他和姜辰应该早就见过。
早于他放狠话要杀了对方,早于联盟联系到他,甚至早于他锒铛入狱。
早于蒋青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记忆。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脑中发出一声嗡鸣。
不是寻常的音波之类,而是一段警报声。来回在大脑中穿梭,吵得人耳膜发疼。
而就在这阵阵吵闹声中,殷极溜溜哒哒地朝市场里面去了。
他朝面色惨白的蒋青招了招手,语气轻快:
“交易完成,合作愉快。”
……
这是一张展板。
它起源于大厦建立之初,由股东们设计,初衷是收集工作人员的建设性意见。
副本运行这么多年,无论内测还是公测,这张展板都约等于一个摆设。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途经此地的风吹过,新奇地发现了这块带着潮意的展板,探出身子抚摸。
“大厦员工准则(新增):
不得拉帮结派(点)
②个人每日绩效不得为零(叹号)
③未经允许,所有人不得关大厦总闸,违者重罪(叹号叹号叹号)”
风:?
好强烈的感情!
这倒也不能怪经理,拉大厦电闸这种壮举一般人做不出来。
还他妈拉的是总闸。
断电的前一秒,经理在办公室烧水泡茶,断电的那一秒,他觉得余生和那壶水无异:
冰冰凉,心飞扬。
慌里慌张地重启电源之后,他梗着脖子兴师问罪:
“谁动了电闸?!”
当然,这项壮举本身就能让人敲定一些范围。诸如一脸麻木的雀钱,抱着自己胳膊边哆嗦边哭的96号,以及正在给她包扎的姜辰。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
经理并不打算从他们这一派和睦中问出来点儿什么,径直走到急救小队面前:“你们说,是谁动了电闸?”
“……”
急救NPC们相互看了看,都没吭声。
经理气的跳脚:“你们是想被开了吗?说话!”
“啧。”
其中一个NPC迈出半步,神情不耐:“休息室有通勤考核,有人出入会报警。您是知道的吧?”
“你扯这些干什么?”
为了凑字数啊不是,“门卡现在在您手里。”
报没报警你不清楚吗?
急救队员接着说,“但总闸在45层。”
他们怎么能出去?这能是他们吗?!
经理:“……”
哎呀,气上头了。
经理勉强收起怒火,一记眼刀飞到姜辰身上。
姜辰刚刚把绷带缠好,注意到经理的动作,摊开自己的双手以示无辜。
经理冷笑一声。
和这家伙没关系?他不信。
【笑死了,居然把总闸关了!】
【这个技巧有必要记在本子上,下次去试。】
【牛逼,我觉得就是他干的。】
【讲道理。他怎么干啊?NPC都说了他在原地没动,你们也一直在看呢。】
【你对他的笑容一无所知。】
【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我就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同感。】
好的,弹幕也不信。
电闸跟前站着的促良也不信。
白发男子看着面板,眉眼中是温柔的笑:“是我动的手哦。”
“其他的我不太方便透露,不过你们以后就会知道了。”
虽然很疑惑,但介于促良饼画的实在大,模样实在具有欺骗性,弹幕便渐渐沉溺于他的美色之中,不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