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
躺在床上的少女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抱着自己的枕头,睁着眼睛默默的朝窗户外看去,但由于是躺着的,她并不能看清什么,只知道原本傍晚还算纯澈的天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有些阴了,连空中的月亮都被云层遮挡,一点点光也散不出来。
在她从那条小巷里头也不回的跑出来,一路未停跑回家后,这片天就已经是这副模样。
回来后,她没有吃饭,感受不到饥饿,也没有做任何事情,她的心很乱,乱到无以复加。
少女蜷缩在床上,沉寂的放空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似什么都没想,实际上她一直知道,柳宸玉没有离开,他就在楼下,和那辆车一起。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柳然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后又一下子睁开,然后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到窗户边上。
周围太安静了,没有一点声音,柳然的目光向外望去,静静的落在那辆停靠在逼仄小路上的车。
一片漆黑,只有那里还有依稀的光源,这么晚了,屋外的男人和和屋内的她一样,都没有睡。
柳然的心再一次涌上了复杂。
她的脑中挥之不去的,是离开小巷之外最后从柳宸玉口中听到的话,他说的是,
“还活着”。
这句话显现出了很多的信息量,以至于她完全不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仓皇从巷子里跑出来的她,就像内心被什么击中了似的,那时她快要分不清眼前的男人是谁了,混乱无比,茫然无比。
他迸发的情绪,他的言语几乎像一团想要把她包裹起来的黑色泥沼,让她惊惶不已,无法思考那几句话究竟透露了什么含义。
现在稍稍冷静了下来,她便忍不住不停的去想“活着”是什么意思。
在那个小世界里,她的结局是死掉了没错,因为她不会忘记那次的死亡方式,割开手腕任由血色在冰凉的水中蔓延,从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画面那一天由自己去完成了。
很痛,钻心的疼痛,好像下一秒马上要昏死过去,但阵阵痛感又会把她唤醒,体力在流失,连同自己的生命力,都在慢慢的消逝中。
那一天的自己同样经历了让她惊惶到难以挽回的事情。
身为亲人,身为哥哥的他,背叛了那份她曾无比渴望的、天底下最难割舍的情感,转而用无法言喻的“爱”来缠绕、捆绑她,让她难以接受。
然后在那一天的晚上,剧情节点达到了的她,以释放与原身共感的情绪来激发内心激烈的绝望,达成了那样的结局。
其实在死亡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中除却其他情绪之外,唯一的、让她灵魂感到颤动、有丝波动的,只有柳宸玉。
给予她珍贵的亲人之爱,却在最后又堂皇演变成了虚无缥缈的“情”,她因此感到有些悲哀、叹息。
如果不是她的心在不停的告诉她,不要忘记一切都是虚假不真实的,那里的“柳然”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她也许很难从近乎于打击的情绪中走出来。
可是现在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谁能来告诉她,出现在自己面前,那颤抖着露出恐惧,用几乎快要崩溃的话语呢喃出“还活着”这句话的男人,发生了什么?
楼下的车灯还在亮着,少女茫然的站在窗前,似乎时间过去很久了,连小腿都感觉有些酸麻。
寂静中,她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重新躺回了床上,盖上被子,在黑暗里缓慢的眨着眼睛。
同一时刻,那辆被注视了许久的车,关上了灯,融入到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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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柳然是被闹钟叫醒的。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自己的眼皮好像肿了,非常沉重。
一照镜子,黑眼圈明晃晃的显现出来,颓丧的样子仿佛三天没睡。
柳然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妙,她昨晚没有睡好,哪怕后半夜迷迷糊糊的陷入睡眠中,带给她的却也不是休息,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疲惫。
看着镜子里那双同样迷茫的眼睛,她呼出一口气随后垂下眼帘,默默开始收拾自己。
半小时过后,整理完自己的柳然,没有像平常那样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透气,而是好似故意忘记了,连靠近都没靠近,径直走到门前打算直接外出。
少女握住把手,打开门。
而在脚步踏出去的一瞬间,她的面容也在刹那间空白。
“………然然,早上好。”
“………”
少女由微微的无措,继而变成了冷漠,她只停了一霎,没有望向柳宸玉,然后继续往外走。
“然然………”
男人的语气轻柔之中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委屈和低落,而柳然则逼着自己不回头看他,步子径直往外走。
不过她也能听到柳宸玉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很沉稳。
一直走到了楼下,她将要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时,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
“然然要去哪里?哥哥送你吧………”
这句话甫一出口,落在柳然耳中,她就恍惚中好像回到了那一段被他接送着上下学的日子里,只不过那时他们二人自然而又亲密,现在却小心翼翼到如同陌生人。
………她和他,本质上也就是陌生人。
柳然忽的低低叹了一口气,嘴角扯起了一丝无奈的笑,觉得自己这类似于跟他赌气的行为非常幼稚无聊。
有什么好莫名其妙生气的呢?这个男人只是把自己认成了他的妹妹而已,虽然自己并不是。
于是不知不觉停下来的少女,终于转身看向了在她身后,距离不远不近的男人,还顺势朝他走了几步。
几乎肉眼可见的,柳宸玉的表情在看到少女动作的时候变得无比柔和,靠近她的步伐微凌乱了些,但没有走的太近,像是在克制自己,原本低迷的眸光此刻蕴着期待,柳然不禁去想,好像哪怕自己只说了一个字,他都会因此而开心。
情绪一览无遗。
如同无知无觉的剖开了自己的全部给予出去、交付出去,只为换得所求。明明那个世界里的他不是这副模样的。
那个他彬彬有礼,温和有度,是温柔的代名词,即使剧本曾经给她的身份设定要求她暗自嫉恨哥哥,但那时的她仍旧会有沉浸温暖的瞬间。
心又不知为何难过了一秒,她垂眸,那想要再度转身离去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算了。
少女低着头,没去看柳宸玉,只是一点一点的慢慢走带了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