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来放进盒子里的礼服被柳然随意丢在一旁,精巧的外包装上闪动着无人在意的晶亮光芒。
盒子上的丝带被窗外带进来的风吹的轻轻向她离开的方向飘起,好似沉默无声的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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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而过,另一面,经历了一天思忖和考虑的原悠定下决心要离开这个让她心冷的地方,她脚步坚定的去往瞿夜的办公室,面容也不再难过无助。
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说白了对她而言,也只是离开了一个工作岗位而已。
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低沉的声音响起,
“进。”
原悠推门进去的一刹那,似乎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冰冷的快要实质化了,她忍下想要搓一搓手臂的举动,挺直了身子来到瞿夜面前。
一个刚上任没多久的“挂名秘书”,端着毫不畏惧的眼眸望向瞿氏的掌权者。
其实她的手臂在无知觉的微微颤抖,但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她想说的话,
“瞿总,我……是来请辞的。”
瞿夜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前女人的眼睛安静又复杂的闪动着,似乎心中蕴藏了许多想法。
她的衣服上有些褶皱和深浅不一的颜色,像是搓弄过后水渍干涸的痕迹。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看她,这个让梦里的自己神魂颠倒的女人。
但仔细看过后,瞿夜觉得,她和梦里的原悠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梦中世界就像此世的镜像一样,形貌相同却又与现实毫不相干。
他从来只论当下,只相信自己的心,所以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不该受梦境的影响。
瞿夜缓了缓神,他望着原悠,后背向座椅靠去,刚要点头同意她的请求,身体却猛地一僵,那不受控制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该死,什么不该受影响!中邪了似的,这根本就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而站在那儿等待回复的原悠看见瞿夜忽然眉头紧皱轻颤起了身子,熟悉的怪异感突的涌上心头。
总裁这个样子,和那天突然张口让她做秘书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不知怎的,她的心莫名有些慌张,有种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赶紧走掉的念头。
恍惚中,几秒的时间被无限延长。
命运的齿轮在滴答滴答的轮转着,无论再怎么被拨弄它也会重新回到轨道上。
至少对于既定的角色而言,这一切就如同牵引在木偶身上的绳线,每一步,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在被编排,被策划。
就像现在。
虚幻黑白世界里好像被撕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无数条梦魇的触手袭来,妄图把他们拖向所谓宿命的牢狱里。
刹那间,从远方而来的声音自心脏处传入她的大脑里,魔鬼一样诱惑着她,
“你不该这样的,你该期待他留住你………你喜欢他………他是你的………”
这熟悉的声腔,好像是她自己的声音!
可又如此怪异陌生………
原悠身形不稳的晃荡了一下,一瞬间竟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慌忙的紧紧闭上眼睛,迷雾缭绕的场景却浑然绽开在她的世界里。
从前隐约浮现的这种错乱感如同铺垫一般,只等着像现在这样找准时机袭来。
一片飘渺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牢牢贴着她的耳廓仿佛要钻进她的灵魂。
原悠不明白那个声音对她说这些话的意义,她和瞿夜从来都毫无关系,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如果非要说喜欢,那也许她也只会想到她……
原悠有些无助的挣扎和抗拒。
她并不喜欢瞿夜!她跟瞿夜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想离开这里!
那个声音感受到她的急切的反抗停顿了一瞬,倏尔音色一沉,反问的语气有点茫然恼怒,
“…………你不喜欢他?别再挣扎了,他就是你的命运………”
唔……对,她好像就该………
“不,我………”她的人生,她的选择是这样的吗?
迷雾遮住了她的眼睛,鲜红跳动的心脏好像在渐渐褪色。
就在她的四肢马上要被套上枷锁的那一刻,脑海里遥远的彼端浮现出了一双清冷又明亮的眼眸,绽出的光彩好像在逐渐抹去缭绕的雾霭。
“你好,我是柳然………”
第一次与她见面的场景在原悠的记忆里默默发亮。
“原悠,原小姐………”
柳然的语气,眸光,她的气息就像流动在画笔上的颜料,缓缓包裹着她,再一次把她变得鲜活起来。
仿佛过了很久。
她喃喃道:“我有………我的选择………”
渐渐挣开束缚。
那些虚幻迷惘的景象,如退潮般消散了个干净。
猛然回过神来,原悠惊觉自己冷汗涔涔,她脱力似的手脚发软差点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催眠洗脑了似的,太恐怖了,幸好她找回了自己的意志,要不然………
静谧之中,一声低叹响起,
“………呵,原来这样………就可以让我不再受到控制吗?我怎么才发现………呼………”
原悠缓过来后,听到了那来自瞿夜低沉颤抖的声音,抬眸望过去,眼前的场景却惊的她瞳孔蓦然放大,嘴唇微张,半天挤出来一句话,
“瞿,瞿总,你的手臂………”
瞿夜苍白有力的小臂处,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赫然显现,鲜血顺着臂腕淌下。
他的另一只手还攥着一个黑色的笔,笔尖浸染了鲜红。
但伤口的主人浑然不觉,冷酷高傲的神情甚至变得轻快而放松,仿佛摆脱了什么难以忍受的压抑。
原悠倏的记起,刚才自己在那段被摄魂了似的时间里,好像隐约听到和她一样挣扎的声音,那声音莫非是瞿总?
他………
听到原悠惊吓般的语气,瞿夜扭头看过去,属于上位者的气势迸发,毫无血色的唇轻启,
“今天看到的,一个字都不能说。”
“是………”
“还有,你的请辞,我同意了。”
带着令人困惑的愉悦,他语气里的冰冷稍减。
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他经历了太多才说出口。
手臂上的疼痛感还在不停的渗进他的心口,那已经消散的声音,真的如同魔鬼一样,不停的逼迫他,压制他,极度想把他和眼前这个与他相同境况的女人捆绑在一起。
他最终没有屈服,在麻木中爆发。
一想到刚刚那来势汹汹的,仿佛要占据全部心神的控制能被他用这种方式阻隔,他那疲惫了太久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原悠眼神略过瞿夜那让人心惊肉跳的伤处,抿了抿唇呐呐的点点头,说了句“瞿总再见”,最后转身离开。
梦里虐恋情深的男女,就这样悄无声息,平静的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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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悄然而至。
瞿夜伤口处的血已经干涸,一小时前他用临时医药箱里的绷带做了个简单的包扎后,就没在管它了。
他只是稍稍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而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他想打却很久都没打的电话。
此时,正挑选着准备赴宴的礼服的柳然听到手机声响,看也没看的接了起来。
“喂?”
对面传来轻喘的呼吸声,许久后一个清冷而磁性的声音响起,
“阿然,宴会那天………我去接你可以吗?”
“………………”
一阵超长的沉默,柳然“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慌慌张张地在脑海里疯狂呼喊,
“系统!系统!”
可现在呼喊系统的不止她一个,无垠虚空里,刺耳的警报声同样在翁鸣,
“警告,超出掌控范围。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