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还是感觉好神奇，我当时竟然那么有耐心。”
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单纯觉得好笑，林希笑了好久。
卫子舒是一个合格的树洞，他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字一字地听着。
“我都忘了我到底等了多长时间，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还是因为别人的提醒。”
“有个大哥告诉我，别等了，没有敲门金，永远也等不到大老爷。”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问我是不是外地人，因为这里全城的人都知道啊。”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回到寨子的时候都在恍惚。”
“或许是因为当久了土匪，我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没人为我主持公道，那我就自己来。”
卫子舒：一般这种时候，就要配一个很隆重的BGM。
噔当啷咙～
“我带着弟兄们把那个黑心老板的家劫了，还去县老爷的金库里逛了逛。”
“那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黄金，我都惊了，小小的库房里竟然堆积了那么多财宝，敲门金真可怕呀。”
“当我和兄弟们出来的时候，外边儿已经围了一群人，我当时心想，糟糕，这下子不好跑了。”
“本着见者有份的原则，我把银子分了，但拿了银子的百姓们仍然不肯走，非要加入我们。”
“兄弟们越来越多，我身为首领，当然不能让他们饿着呀，就跑到别的县去打劫。”
“随着我走过的城镇越来越多，我看见了更多不作为的父母官，甚至还有专门搜刮百姓的垃圾！”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自己种的地，自己却拿不到粮。”
卫子舒无意识地死死皱着眉头，他已经能够想象那样的场景。
满目苍凉，一双双灰败的眼睛，看不到一丝希望。
无助！麻木！灰暗！粘稠！
每一次喘息都在负重，每一次睁眼皆是疮痍。
废了，这个国家已经废了。
即便没有林希，也会有张希王希赵希。
“我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开始好奇，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的吗？”
卫子舒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所有的。
“京城呢，京城也会是这样的吗？”
“我带着弟兄们，哦对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我们是起义军。”
“当冲进皇宫，当看见龙椅，我明白了，这个国家需要改变，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改变。”
“到底怎么改变，我一直在摸索。”
“我相信，慢慢的，总会好的，虽然偶尔有点累，但我觉得很值得。”
卫子舒觉得，这个国家有林希也算是幸事一件。
“一直到大臣们催我纳妃，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家事。”
“你知道的，谁都不会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土匪，我也不想去祸害人家的好闺女。”
“前段时间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我还是那个想法，我不想对付着过，我想找一个懂我的人。”
“可是，坐上这个位置，有很多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我想像以前一样，可他们会变。”
卫子舒缓缓垂下眼帘，是的，他们会自觉与上位者划清界限，这是不可避免的。
与此同时，手中掌控一切权利的上位者也会慢慢发现，他同样需要与臣子们拉开距离。
他会变成一杆秤，任何的偏袒都会令朝堂倾斜，而倾斜过重则是毁灭的开端。
他已经不仅仅是他自己，他是整个国家的调整器。
“一个懂我的人，一个相处起来很轻松的人，我找到了。”
卫子舒倏地抬眸，两人的目光直直对视，漆黑的瞳孔映着对方的身影。
气氛有些粘稠，卫子舒心跳蓦地加速。
扑通、扑通、扑通……
林希一瞬不瞬地看着卫子舒，“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彷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卫子舒还没有开口，系统888吓得叽哇乱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卫子舒毫不犹豫地屏蔽了888，穿透颅顶的尖叫瞬间消失。
他微微歪头，有些意外，口中呢喃，“我的名字？”
林希只是静静地等待答复。
“卫子舒，我叫卫子舒。”
林希有些哑然，失笑道：“竟然和谦帝一样吗？”
卫子舒点头。
林希由衷夸赞，“很好听，很适合你。”
卫子舒挑眉，“谢谢。”
顿了一下，他问道：“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呢？”
林希的目光有些恍然，半晌，他缓缓开口，“没有目的，只是想让你知道。”
说着，他歉意一笑，“抱歉啊，我又欠考虑了。”
他双手交叠，坐得乖乖的，说话的底气有些不足，“我先遇见了兄弟们，我已经不能回头，我没有选择，如果，如果我先遇见你……”
在此之前，他是土匪，而对方是皇帝，怎么可能会遇见呢？
说着说着，他尴尬一笑，“呃……我……”
林希看起来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他求助似的望向卫子舒，“我……我今天是不是有些莽撞了？”
疑似被表白的卫子舒点点头，“嗯，我都有些被吓到了。”
“啊？”林希的表情立马变得慌乱，“那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卫子舒摸了摸下巴，在对方希冀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了。”
林希一下子彷佛天塌下来似的难过，小声嘀咕，“早知道不说了。”
卫子舒跟着点头，“确实不应该说出来。”
被否认的林希面色逐渐苍白，他急急补充，“我，我不求什么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卫子舒站起身，走到距离林希最远的地方，在对方愈发焦急的视线中解释道：“我可能得走了，具体怎么离开，我也不知道，出于安全考虑，我得暂时离你远点，避免波及到你。”
感觉身体愈发轻盈，在林希迷惑不解的视线中，卫子舒对着林希挥挥手，“林希，再见。”
“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不用记得我。”
“好好做你的皇帝，你一定会是最棒的，我一直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