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
翌日清晨。
周秀和柳穗蹲在柳家的屋檐下嗦面条，柳穗将昨天晚上买来的初级物理重新摘抄了一遍，交给了周秀。
周秀翻了一会，发现自己愣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这里头这些奇奇怪怪的字是什么？此书作何用？”
柳穗将面嗦完，把碗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说道：“这是我师父之前交与我的，我觉得此书能够让天下女子都愿意读书，真心想要读书，所以拿出来当教案用。”
周秀不懂。
柳穗解释道：“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庸人，以女子读书能够明智而劝她们入学的概率很低，所以需要以利诱之。”
周秀若有所思：“所以柳三娘你会告诉柳家村的人，在女子学堂读书后，会帮女学生找工作，让她们知道，现在读书，往后就能挣银子。”
“这还不够。”柳穗摇头：“女子不可为官，读书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像男子那边有吸引力，所以，我给咱们女子学堂选了这本，物理学。”
柳穗将书拿过来，翻到其中一页：“这一页，是教咱们怎么在夏日里制冰。”
再翻一页：“这一页，是教我们怎么做火器。”
周秀神色大变，一把拽住柳穗的手腕：“何为火器？可是火药？”
柳穗愣住：“倒也不算是火药。”
周秀脸上的紧张缓缓散开，但是还没有等她放松，柳穗又继续说道：“火药只是火器中的一种，火器是一个大的范围。”
周秀：“……”
她僵硬的转头看向柳穗，迟疑问道：“三娘，教这些小娘子做火药，是否不太好？”
让一群小姑娘去练火药？先不说那些小姑娘们愿不愿意，这万一真练成了，以后梁国听谁的？
周秀是见识过火药的威力的，虽然只有那么一次，但是这种远超时代的东西出现在战场上，绝对就是一大利器！
而这种东西，柳穗要教给一群可能连字都不认识的小娘子？
万一要是这些小娘子脾气上头，直接将火药用在打架斗殴上，那可就出大事了！
柳穗见她神色焦急，忽然狐疑的盯住她：“秀儿，你是怎么知道火药的？”
火药之事，她只通过app告知了梁承嗣，周秀一个闺阁女子，怎么知道的？
周秀神色僵住，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山长告诉我的，当初羊城一战，正是我军忽然用了一种名为火药的武器，所以我们才能以寡敌众，突袭得胜。”
柳穗眼中疑色稍稍缓解，解释说道：“放心吧，这本书上的火药只是部分基础的介绍，顶多做个鞭炮什么的。”
周秀不知道鞭炮是个什么，但是显然，又是一件从未在大梁出现过的东西！
她试图劝解柳穗：“三娘，让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们去学这些是否是有些不太合适？她们能学会吗？如果长时间什么都不懂，也许会厌恶学习……”
柳穗笑起来：“正是因为她们什么都不懂，所以我才想要教她们，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那些已经读过几十年圣贤书的秀才们都认为格物是小道，他们不屑与去学，就算是柳穗强行让几个人去学了，在学习的过程中内心充满怀疑，这样注定走不长远。
可是女孩子就不一样。
她们没有读过书，就是一张白纸，随柳穗渲染。
柳穗想要将她们塑造成什么样，就可以塑造成什么样子。
周秀仍旧觉得事情不太对，如果真的让柳穗教出了这样一群女学生，以后谁还真的只当她是田舍女？
只怕天下女子的野心都要被挑起来了！
柳穗将书合上，站起身，笑道：“我这是告诉你一声，咱们女子学堂要开展这门课程，以免到时候外人问起来你不知道。”
“那这门课谁来教？”周秀问道。
柳穗略微抬了抬下巴，骄傲道：“我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容里带着一些其他意味。
“我舅舅，还有其他人，总说我和其他女子不同，我想试试看，如果那些女子和我一样，读过书，手里头有了能够养活自己的本事，也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你觉得，到时候她们还会甘心困在宅院里争一个男人的宠爱吗？”
周秀蹲在地上，微微抬头，看着柳穗意气风发的侧脸，忽然间明白，殿下为何非要她。
不是因为什么容貌，情爱，而是这样的女子，待在这乡野，实在是浪费才华。
“秀儿。”柳穗侧身看向周秀，神色微微郑重几分：“我知道你读过书，有见识，也同样知晓我这样做有多任性，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但是，同为女子，我希望你能够给那些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外面广阔世界的女孩子们一个机会，看看在没有被规矩束缚的情况下，她们能够走多远。”
她深吸一口气，俯身对着周秀深深拜了下去。
周秀大为震动，赶紧将柳穗扶起来。
“三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既然自愿给她们当老师，自然会为她们考虑……”
话讲到一半却忽然哽住，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柳三娘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讲这些，她是因为接下来的教学，她肯定不会避开自己，所以为了防止自己告诉外人，今天才会特意请求她。
至于外人是谁……柳三娘是否知道？
周秀认真的打量着柳穗的神色，却无法从她脸上看出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只能笑着保证：“你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柳穗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紧紧盯住她：“我替那些女孩，多谢你！”
周秀此时还没有想到自己答应的到底是什么条件，直到日后，女子学堂之风席卷整个大梁，学堂的学子们走出这偏僻的山村，一个个显露惊才绝艳之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正确的决定。
*
柳穗将学堂的选址定在女医馆的对面，旁边不远就是族学，这样子方便两个学堂共用夫子……
当然最主要的是，村口这边空置了一大片的土地，足够使用！
确定下来，刘伯兴当日就带着契书要去县衙。
柳穗想了想决定一起去。
皇帝刚刚才夸了她，这个时候想必狗县令是不敢做什么的。
说不准……还能捞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