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林听说让他去县长办公室,脑壳忽地一沉,顿时发懵了。他知道这必定是楚县长和单家兴,去找武县长了。不然武县长怎么会迟不叫早不叫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他去县长办公室。
县长相招,怎敢不去。他慢吞吞地将话筒放回去后,站起身来,提起公文包走出办公室,叫上司机开车,便直奔县府大院而去。
陈树林无力地靠在后座的靠背上,他越想心中越是忐忑不安,如果武县长问他关于这笔钱的去处,他将怎么回答。
不如实相告,那就得他一个人负得起这个挪用专项资金的责任。说了,那他为了这笔钱,在上午已经把楚县长给得罪了,现在更是要去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许常务,如果是这样,那以后他们还怎么见面打交道。
陈树林是左右为难,他又暗暗骂单家兴,“妈的,不就是挪用了你们农业局的一点钱么,至于上蹿下跳地到处去闹,实在不行,你和我好说好商量,以后财政局补给你就是了”。
陈树林想这些问题想得太投入,连车子进了县府大院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司机停稳车后,不见后座的陈局长有啥动静,便从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看陈局长,见陈局长稳于泰山地依然还在后座坐着。
司机不禁纳闷,“局长今天是怎么啦?,怎么完全不在状态,以往每次还没等他去开门,局长就自己开门下了车,难道他现在改了则,要我去开门才下车”。
司机想到这里后,他于是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笑着对陈树林说道;“局长,县府大院到了”。
“噢······!,县府到了。”陈树林猛然抬头四围一瞧,“嗯,那我去县府大楼,你在下面等着”。
陈树林提上公文包,下车就往县府大楼走去。从停车处到办公楼,也仅仅不到一两百米的距离,陈树林走了四五分钟。
他上到县府二楼的楼口处,正要准备上去三楼的楼梯。便与拿着文件出门的林文新碰上了。
林文新看陈树林今天像是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地,这与陈树林以前那种倨傲的神态,明显是决然不同。他笑着跟陈树林打招呼,“哟!,陈大局长,你这是要去哪位县长的办公室汇报工作”。
陈树林苦笑道;“还能去哪里,武县长那儿呗!”。
林文新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围着陈树林转了转,忽然惊讶地说道:“咦!,陈局长,我怎么看你今天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生病了,那可耽搁不得,我劝你还是去医院瞧瞧,工作固然重要,但自己的身体还是要爱惜的”。
陈树林现在哪还有心思和林文新聊天,他摆摆手苦笑道:“小毛病,不碍事,多谢林主任关心,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在这儿和你长聊,武县长还在办公室里等着我的”。
林文新笑笑,“那是,那是,既然武县长还在等着你,你就赶快上去,我就不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
······
武中洲在打完电话后,他起身来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笑着对与他同时起身的楚昊宇和单家兴说道:“你们过来坐吧,我们一起等等陈树林同志,看看他来之后,是怎么说的”。
楚昊宇和单家兴来到沙发上坐下后,武中洲问楚昊宇,“你们镇栽茶树的事搞得怎么样了?,动员工作难度大吗?”。
楚昊宇笑着回答道;“县长,在干部调整到位后,我最近是忙着开动员会,没来得及向您汇报这方面的工作,目前进展还算顺利,老百姓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
武中洲点点头,他笑道;“你这项计划要是成功了,这不仅是你们青山镇的经济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对整个清原县在市里的GDP排名也会跟着上升,另外,也能借你们青山镇这茶叶之乡的名气扩大我们县的知名度,其意义不小啊!”。
楚昊宇微笑着说道;“武县长,我会全力以赴,认真将这项扶贫计划落实好,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武中洲笑笑,“对于这点,我还是相信你的,同时我也坚定不移地支持你,在实施这项工作计划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和你一起去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
楚昊宇挺直腰身,说道:“我非常感谢武县长的支持,同时我也代表青山镇的父老乡亲,感谢武县长的亲切关怀。我会将武县长的支持传达给我们青山镇的干部群众,使他们更加积极,更加努力地投入到这项扶贫工作当中去”。
武中洲和楚昊宇两人正谈着工作,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武中洲说了一句,“进来!”。门随着武中洲的话音落下而被推开,陈树林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
陈树林此时看见楚昊宇和单家兴,坐在县长的办公室里,这一副穷追猛打的架势,让他脑壳发疼,然而现在当着武县长的面,使他又不得不去面对这当场对质的现实。
“武县长,我来了,楚助理,你们也在啊!”陈树林强颜欢笑地,向武中洲和楚昊宇他们俩打招呼。
武中洲一改笑脸,严肃地问陈树林,“陈局长,我想问问你,关于省财政厅批给农业局的那笔专项资金,你们是不是截留了?”。
资金截留是事实,陈树林没有分辩的可能,他尴尬地说道;“武县长,这笔资金我们确实截留了一部分”。
武中洲听到陈树林亲口承认,勃然大怒,他一掌拍在面前的茶几上,怒气冲天地吼道:“你们这是瞎胡闹,胆子也太大了,什么钱都敢碰,什么钱都敢截留,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党纪国法,我看你这财政局长是不想当了,我问你,这笔钱弄到哪儿去了?”。
武中洲的吼声惊动了整个三楼的办公人员,他们纷纷放慢手中的工作,侧耳倾听到底是谁让武县长发怒。
陈树林站在茶几旁,听着武县长的训斥,他一声不吭。当听到武县长问他钱到哪儿去了时,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武县长,这笔钱被许常务批给县采购办购买节日物资了”。
“什么?,拿去买了节日物资?”武中洲顿时感到事情有点难办,买节日物资发给县直机关的工作人员这是惯例,许超当时请示他的时候,他也没细想,就在报告上面签了字。但是他也没想到财政局会截留挪用专项资金。
武中洲默默地坐下,他现在得想想办法,看怎样将这资金补上去。他是县长,上面对专项资金的追踪管控和监管,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把这笔资金填上去,一旦追查起来,那是很麻烦的事。
楚昊宇见武中洲此时没有对原则问题,进行明确表态,便估计武中洲是想和稀泥。
他也不想明着给武中洲难堪,既然资金已经截留了,陈树林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
楚昊宇喝了口茶,随后问陈树林,“陈局长,你知道这笔钱是为解决全县的农田灌溉用水问题吗?”。
陈树林点点头,他实话实说,“我知道,因为当时财政局正缺钱,我只好临时用一下这笔钱”。
楚昊宇一听陈树林知道这笔钱的用途,竟然还是毫不犹豫地截留挪用,他心里的怒火似乎要隐隐发作,但他又想到这是在县长的办公室内,他在这里发脾气显然不太合适。
于是他又问陈树林,“陈局长,既然你知道这笔钱的用途,那我想问问你,是全县农民的收成重要,还是县直机关的节日物资重要?”。
陈树林顿时语塞,楚助理的问话中,涉及了事关大局的观念问题。此刻当着武县长的面,他如果不回答,那就说明他不分主次,不辨是非,没有大局观,这对他的前途是有着致命的影响。
他只好回应楚昊宇的问话,“楚助理,节日物资与农民的收成相比,当然是收成重要”。
楚昊宇眉头一蹙,这样没有原则没有底线,视财经纪律如无物的人,是怎么坐上财政局长这个重要的位置的。
他摇摇头,眼神盯着陈树林问道:“看来陈局长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既然你能分清主次,那又为何要动这笔资金,致使全县的灌溉工程因为缺钱不能启动,陈局长,你说说,是什么原因使你铤而走险,非得要动这笔钱”。
陈树林苦笑道;“楚助理,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我这不也是临时借用一下么”。
楚昊宇听了陈树林的话后,再次地摇了摇头。有的钱可以临时拆借,而有的就不行,这得分轻重缓急,像这次的专项资金,无论从那方面看,都不在拆借的范围内。他对陈树林这种不讲原则的行为,已经彻底地失望。
他转头对武中洲说道;“武县长,陈局长刚才说的话,您也都听见了。县里资金紧张,我们非常理解。但是动用专项资金,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钱可是我和单家兴同志跑上跑下在省里要下来的,不谈我们辛苦不辛苦,可是农民明年还等着用水灌田呢!。武县长,这事县里是不是应该有个具体措施?,这专项资金的使用情况,省财政厅的苏处长可明确表示了,他们是要来查验的”。
武中洲点点头,他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与楚昊宇商量起来,“昊宇同志,你说的有道理,我看是不是这样,先把工程启动了,财政局再想办法筹措资金,将挪用的这个窟窿补上去,你看怎么样?”。
楚昊宇笑笑,“武县长,您说的不是不行,但也得有个具体措施吧!,如果后续资金跟不上,工程停下来了,这个责任我们可担不起”。
武中洲看了看陈树林,“你是财政局长,你来说说,这笔资金该怎么样补上去?”。
陈树林见截留挪用的事情没有继续往下深究,心情顿时轻松了一大节,他想了想后说道;“财政局在年底有一笔提留款,武县长,我看是不是用这笔钱填上”。
武中洲不放心的问陈树林,“你动了提留款,那教师的工资有保障?”。
陈树林连忙回答道;“县长,教师工资我会留下来的”。
武中洲转头征求楚昊宇的意见,“昊宇同志,这样安排行吗?”。
楚昊宇对陈树林拆东补西丝毫不感到意外,他笑笑后说道:“武县长,既然您这样安排了,那我们先启动再说,这时间不等人”。
楚昊宇说完话便站起身来,笑着对武中洲说道;“武县长,那我们先回去安排工作”。
武中洲也跟着站起来,笑着挥挥手,“也好,你们去忙你们的”。
楚昊宇和单家兴走出武县长的办公室,回到了楚昊宇的二楼办公室内,两人坐下后,单家兴一脸不满地问楚昊宇,“楚县长,我们真要启动工程?”。
楚昊宇看了看单家兴满脸气愤的表情,笑笑后说道;“这不是跟谁赌气的时候,我们要为老百姓想想,你回去后赶快动起来,在确保工程质量地情况下,争取在明年春耕前完工,至于缺的这部分钱,我会向财政局要,你安心地负责监督好施工的问题,有什么具体困难,我们再一起来解决”。
单家兴站起来,“楚县长,那我就回局里去安排落实,有什么情况我再向您汇报”。
······
武中洲等楚昊宇走后,他回到办公桌后坐下,看着低头站在办公桌前面的陈树林,他严肃地说道:“陈树林同志,你可能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这事就简简单单地过去了?”。
陈树林见楚昊宇走了,他真的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的,此时听武中洲这么一说,心里忽地又收紧了,他赶忙问武中洲,“县长,难道我补上了不行吗?”。
武中洲说道;“你最好是按刚才说的补上,不然,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你呀!,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想想怎样开源节流,别总想着动歪心思”。
陈树林连忙说道:“县长,我以后一定按您刚才的指示和要求去做,绝不再动其它的心思。不过,这楚助理我好像得罪了,县长,您说这该咋办呢?”。
武中洲手指点了点陈树林,“不是我批评你,听说上次你想要动青山镇的那笔钱,这次又动了这笔,怎么?,你跟楚昊宇同志有仇,诚心跟他过不去?”。
陈树林哭丧着脸说道;“县长,我以为钱是财政厅的正常拨款,哪里知道是楚助理他们要下来的”。
武中洲挥挥手,“你别在我这里叫屈,事实是怎么样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至于得没得罪楚昊宇同志,补不补救,如何补救,那是你与他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和了。我现在也很忙,你可以回去了”。
陈树林面对武县长的逐客令,只能悻悻地走出县长办公室,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