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漠在生克比思的气。
这件事比对方多次咬断自己的脖子还要过分。
这不是简单的给错题库的事故,这是克比思对他,柏漠,一个天才的不信任。
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写就晕过去了。
柏漠生气,很生气。
克比思拎着一袋虫子,站在走廊拐角随意咬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向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在清一色的绿叶间流转。
柏漠目不斜视走过去。
克比思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柏漠迅速转身,“老师好。”
“这场比赛,你觉得如何?”
对方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柏漠也不想藏着,他觉得克比思应该深刻反思一下自己,便说道,“不怎么样,挺差劲的。”
“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自责。”
柏漠:“???”
当然不是他的错!谁要自责了?该反省的明明是克比思!
“我可以给你点其他的东西……”
柏漠瞬间把那些不服气的话咽了回去,委屈巴巴道:“老师,我好自责,我真是太没用了……”
克比思安慰他:“别这么说,你只是笨了点。”
“……”
克比思又问,“你想要什么?”
柏漠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酝酿了一会,情真意切道,“老师,你知道的,我很喜欢我们学校。”
“玛丽苏学院不能送给你。”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这里。”
克比思把手里的教案放在瓷砖边沿上,路过的风轻轻翘起了一块边角,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若隐若现。
“玛丽苏学院,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以前……我曾是这里的校长,那个时候我不如你。”
柏漠眼睛亮起:“哇!”
有眼光啊。
“你虽然笨,但是勤奋,而我,光有一个聪明的脑袋,却整天玩乐。”
柏漠:“……”
放下教案的克比思暂时卸去了老师的责任,眼底映着半片树林和天空,相接之处模糊不清,他却看得格外认真。
非人型的老师总是张着一嘴獠牙,在讲台旁慷慨激昂,血珠飞溅。
而现在那些渗人的特征好似被淡化了,那双猩红的眼睛沉寂着暗色,不如先前那般暴起外凸,反而深深地陷在眼眶里。
他像是突然有了人性。
又好像只是老了。
分明才不过一天。
柏漠不太能将两个克比思联系在一起,却又觉得好像就是这样的。课上严厉,课下温和,前几个小时刚骂过你,路上遇到又会笑呵呵地打招呼。
他见过许多。
“老师在这里待了多久?”柏漠想到了克比思以千亿为单位的工资卡,按着心里的小羡慕问道。
克比思想了会,摇头,“很久了,忘了。”
“哦哦,”柏漠对另一个数字也很好奇,“你吃了多少个学生?”
“6464857213498452197675。”
“?”
克比思短暂地处于有问必答的一个状态,柏漠暂且压下其他想法,逮着这个机会狂问十万个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继续当校长了?”
“被开除了。”
“因为你不努力工作?”
“不是,那件事可比这一件严重得多。”
柏漠看了眼周围,不由有些紧张,“你创造了足以毁灭世界的巨型怪物?”
克比思轻笑着摇头,“是我左脚先踏入了校园。”
柏漠:“?”
他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克比思的上半身被光照亮,零星的血迹由暗红变得鲜艳,好似刚溅上去般,他微微侧头,等柏漠问完。
“为什么你要左脚先踏入校门?”
克比思:“?”
掰回一局的柏漠及时收嘴,“老师,你知道的,我实在是太生气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克比思伸手将教案的边角抚平,难得没管柏漠的口嗨,“这是一个借口,并没有人在意你哪只脚进来,他们只知道谁无法容下你。即便把脚都剁了,也会再有新的理由。”
柏漠愣了愣,“所以后来……”
“这里有我至爱的珍宝,我舍不得走。”
柏漠很感动,这就是锯齿嘴豆腐心的老师对学生的爱吗?
身为珍宝之一,柏漠在克比思询问是否要去看看珍宝时点了头。
他想好了,在一间教室里,慈爱的老师会骄傲地拍他肩膀,说道——我的珍宝就是你们啊。
然后他被带去了小树林。
柏漠适时地想起了那套青蛙装,自己只是不小心看见了克比思呱呱叫,对方便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脖子。
他心头一跳,扯了扯克比思的胳膊,“老师,我不想看了。”
“欺骗老师可不是一个好学生该做的事情。”
操,他又来了。
柏漠面无表情地改口,“哈哈,开玩笑的。”
他飞速思索着对策,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制定好了方案一,正想着更多的办法,便听见克比思喊他名字。
柏漠回过神,克比思站在一棵树前,仰头看着什么,“S楼好看吗?”
柏漠:“!!!”
方案一,学青蛙叫。
方案二,跑。
方案三,靠真诚打动克比思。
柏漠诚实地说道:“不好看。”
克比思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我有一个朋友,她的脑袋就在那里。”
柏漠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闭嘴。
他也有朋友在那来着,说不定还有他自个儿。
克比思有些愣怔:“她犯了错。”
柏漠附和道,“犯错受罚,应该的。”
“我把她的脑袋放在了最上面。”
“应该的……”
柏漠说着说着突然顿住。
最上面?
林澜?
——
查尔芬恩拿起牙签,随意地剔着兔牙,上面沾了些许食物残渣,边缘覆着浅黄色的污垢。
奥利斯忍了又忍,没忍住,“你为什么不刷牙?”
兔子面对狼近乎质问的话,没什么惧怕的反应,只将剔出的残渣吐掉,随口道,“几年前刚刷过。”
奥利斯磨了几下牙,很难将面前这个邋遢的家伙和曾经因为门牙被弄脏就追着自己骂了半片山脉的疯兔联系起来。
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
奇妙到,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期盼。
草莓,或许也没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