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五岁的自己，六岁的自己，和二十岁的自己。
拥有两岁到六岁的记忆。
更多的，她不知道。
林澜曾猜测过自己过去的生活，学习、训练，坚持、坚持。或许真的是这样，或许和她想的会不太一样。
一个人有了记忆能构成完整的自己，那里面有常识，有伦理，有他想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有梦想与希望，有认识的人与事，也有难过与绝望。
可她没有。
什么都不知道也便算了，从一个新的起点开始学着当人，也没什么不好。
但手上的疤痕一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未知的过去，哪怕表带总是将其遮住。
于是她想知道过去，想看见那些记忆，更想明白为什么手腕上会有那个伤口。
想知道真正成为一个人的感觉。
更确切地说，想知道自己。
林澜的指尖按在镜面上，晕开很浅的一层雾气，她再次问道，“你是我吗？”
这道声音里带着希冀，像藤蔓一样从镜子的底部往上爬。
“不是，我不是任何人，只是我自己。”
“可是我们长得一样。”
零六和她一样，是她自己，对面的人也和自己一样，为什么就不是了呢？
林澜不明白。
镜子里的人摇摇手指，正经了些，“我们之间，是一面镜子，镜子的里与外是一模一样的。如果现在站在镜子前的是另一个人，我也会变成和他相同的长相。这件事情，跟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林澜垂下眼，手指也放了下来，有些无力地垂在身侧。
那她自己，在哪里呢？
镜子显然不想和她谈论这些有点哲学的问题，很快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还记得以前的生活吗？”
林澜下意识摇头。
她什么都不记得。
“……”镜子人有些震惊地张张嘴，完全没想对方记忆居然这么差。
那可是无上的财富与容貌加持的世界，充斥着敬仰与欣羡，所有生物都会臣服在玛丽苏的脚下。这么令人梦寐以求的世界，怎么能说忘就忘？！
一直到最后，镜子也没再开口。她觉得和林澜说这些没有用，还是得用反衬法，让经历过玛丽苏的人体验一下平凡普通的下层阶级的生活，以此产生落差感。
等着被欺负吧，没品味的人。
镜子里的景象淡去，逐渐变成一片浓雾，从中心处往四个边角弥漫开来。
林澜坐在地上，盯着镜子发呆。
周围的空间凝滞片刻，又好像从未被影响般恢复了原样。
——
龙龙傲天回教室拿水杯，在桌底翻找间碰倒了林澜桌上的东西，最上面的那本书摇晃几次后掉在地上，被刀划过的纸面摊了开来，有些碎片落到了他的脚边。
龙龙傲天动作一顿，伸手将课本拿起。
上面满是黑色水笔的涂鸦，还混着一些恶毒的文字，还有许多划痕。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快速把书翻了一本，又去拿桌上的其他书。
所有的新课本都被人为破坏了。
他顺便翻了下林澜的抽屉，在里面找到了死老鼠和死青蛙。
龙龙傲天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在玛丽苏学院，霸凌是常有的事，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索瓦格拉里的公主并不是下层市民，不该受到如此待遇。
他捏碎了自己的杯子，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查一下，这些是谁干的。”
龙龙傲天在教室里坐到下课也没等到林澜回来，他冷着脸坐在位置上，满脑子尽是对方早上乖巧应声的样子。
她是不是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人动过才不回来的？
想到林澜可能是哭着跑出教室的，现在说不定还躲在某个角落啪嗒啪嗒掉眼泪，龙龙傲天就气得打了个嗝儿。
“把这肮脏的空气给我换掉，还有，”他踹了下面前的小弟，催道，“你他妈能不能查快点！”
这边等着杀人呢。
“老、老大，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找到人……”
“……”
零点五秒后，他冲出了教室。
剩下的小弟挠了挠头，从垃圾桶里翻出自己早上扔掉的早餐袋，从前门开始给教室换空气。
——
龚青又开了一个极其没有意义的会，那些老长的谈话明明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却偏偏要翻来覆去地说。
耳朵起了无数个茧子后，上面的领导宣布散会，龚青也被同事带着来到了一个新的教室。
“玛丽苏学院已经开始改革，所有学生都得认真学习。”
这话刚才龚青已经听了许多遍，此时终于可以插话，便也没憋着，“所有的学生都会认真学？”
“没答应认真学的都在这里面。”领着她过来的老师示意龚青记住教室的位置。
“那想学习的人还挺多的。”
“？”
龚青看了眼前后门的距离，这个房间看着并不是很大，解释道：“学院里这么多人，只有一个教室的人不愿意学。”
“……”
看在龚青是新老师的份上，他没多说，只叮嘱道，“以后有不想学习的学生，记得送到这里来。”
一个班都没装满吗？
龚青有些疑惑地看过去，窗帘拉得很紧，即使有轻微的晃动，那些空隙也被完完全全遮住，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人。
“行。”龚青准备找个机会过来仔细看看。
她想起什么，又说道，“现在怎么开始管他们的学习了？”
之前的老师和自己说过，在这里，只管上课便是。
“学习改革是校长发起的，”这人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道，“我们猜测……”
龚青竖起耳朵凑近。
“他可能有病。”
“……”
——
龙龙傲天发动了所有小弟去找林澜，连小树林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屁都没有。
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落在了中心湖处。
想不开跳湖了？
他想都没想，扑通一声便跳进去找人。
紧跟着的小弟愣怔片刻，随后朝他喊道，“老大，你会游泳了？”
龙龙傲天剧烈扑腾：“咕噜噜噜……”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人救上来，金色的脑袋被漂上来的水草缠住，动作间连续撞了好几次石头。
等上岸时，龙龙傲天已经被撞晕了。
几个小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试探性问道，“人工呼吸会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