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正青看着他们离克瓦格越来越近，顾不得思考为什么林澜和零六长得那么像，也顾不得思考为什么自己那么轻易地便将她们认错，他朝着毫不知情的“自己”喊道，“你他妈傻逼！”
沃正青试图伸手拦住那辆车，指尖却从车轮处穿过，他整个人似乎轻轻地飘了起来，跟着他们一起来到克瓦格。
这里立着一个巨大的蘑菇，周围层层缭绕着白雾，地上长着许多矮小的蘑菇，柳斯绍挑挑拣拣，对着图册挖了一朵差不多的，递给零六。
“别吃！他想让你自杀，不要吃……”
他的手再一次穿过了零六，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蘑菇咽了下去。
沃正青呆愣在原地，眼眶渐渐泛红。
那道广播声又一次响在了他的脑海里：“实验体零六在克瓦格花前自刎……”
……
“他要崩溃了，”蘑菇王松开钳制零六的手，坐回了自己的宝座上，“如果你现在自杀，我便放了他。”
零六：“……你不会放过任何人。”
“咦，原来你会讲话啊，”蘑菇王毫不惊讶地笑了一声，“他会被无尽的情绪淹没，内疚、自责、崩溃、苦痛，这样很疼不是吗？行，我保证，只要你现在拿起刀，往自己脖子上抹，我就解除他的幻境，怎么样？说话算话。”
零六垂眼：“哪一个幻境？”
蘑菇王一愣，随即又笑了出来，“你他妈的还挺聪明，不过无知无觉的死亡比一直痛苦好，你说对不对？”
“……”
……
沃正青看着零六醒来，拿起了一把刀。
他试图阻止这个行为，却仍旧没有任何效果，刀刃离零六的脖子越来越近，沃正青徒劳地用手去挡，尖锐处没有照拂他的意愿，坚决地抵在了喉口。
鲜血四溅。
地上的小蘑菇被染成了红色，摇摇晃晃地又长大了一点。
远处的柳斯绍似乎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考察蘑菇的那一会功夫，就发生了这种事。
沃正青抱着头，慢慢跪在了地上，眼眶里蓄着的酸涩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零六你他妈个傻叉，说了不要去不要去，你会死的你不明白吗！
你努力……你努力个头！
零五你他妈也是傻叉，蠢货，大笨蛋！
为什么要用实验员的假名，喊零五怎么了！喊零六怎么了！蠢货，为什么不多关注些细节，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赌了气？你仔细看看啊傻逼，你认错人了你知不知道！
你生什么气，为什么不直接去克瓦格，为什么要去南方基地，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赌气和犹豫上？
为什么啊……
为什么保护不了她，自己不是哥哥吗，哥哥不是能保护妹妹吗？
……他还没带零六去吃桃子呢
沃正青跪伏在地，心口一阵一阵抽痛，那股痉挛带来的疼意几乎要让他死过去。
什么对疼痛迟钝，什么他比较厉害，都是假的。
实验体零五，只是一个弱鸡，保护不了零六，当不了哥哥。
……是他害了零六。
如果他聪明一点，厉害一点，敏锐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无尽的黑暗爬上了他的躯体，挥不散的苦痛浸到了骨血里。
面前的世界好像突然碎了，沃正青觉得身子慢慢变沉，手下草叶的触感渐渐凝实，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在满腔窒息的疼痛感里想着，就这么死过去吧。
……
“放了他。”零六攥紧手心，突然开口。
蘑菇王哈哈笑了几声：“晚了，他已经知道真相了，等幻境结束，大概就会自尽吧。”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就好像本来就没准备放过那人一样。
零六于是了然：“这是其中一步。”
“对咯，这也是摧毁你意志的步骤之一，怎么样，有被摧毁到吗？”蘑菇王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手，假模假样地哇了声，“呀，好像被摧毁到了。现在有自杀的欲望了吗？零五……的妹妹？”
“……不”
“他是因你而死的，你不愧疚吗？你害了他，现在他要死了，你还能心安理得活下去？”
“……”
“来到克瓦格的人可都是为了你，你看这几人，都被困在了幻境里，经历着他们恐惧的事情，直至精神崩溃。每一个人的痛苦，都是因为你的顽强。”
蘑菇王看着似乎仍没什么反应的零六，把她又摁进了幻境里。
“就喜欢看你们做些无意义的坚持，然后……前功尽弃。”
沃正青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幻境，他带着所有记忆，看着从头开始的轮回，陷入无能为力的痛苦。
等零六睁眼时，蘑菇王发现她眼底的灰败之色浓得快要溢了出来，蛊惑道，“想解脱吗？”
“……”
蘑菇王：“哎呀这坚持的样子，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灭过的一个种族——赤莱。当时所有成年的赤莱堵在墙那里，要挡住我的蘑菇军，他们把自己的小娃娃赶走，为了给那些刚破壳的小赤莱多争取点时间，跟我在城墙那里耗。”
“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乐得跟他们玩，看那群蠢货自以为是的坚持牺牲，连死了都以为保护好了自己的后代。”
“赤莱的种族，三脑繁衍，无论雌雄，那只赤莱光顾着教他们保命方法，这个却没说。我就派手下去骗，让那群已经走远的小赤莱以为他们不能繁衍，便又都回了来。只可惜其他赤莱死得太早，不然我真想看看他们崩溃的表情，那肯定很好玩。”
零六：“……你会遭报应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蘑菇王打量着零六，“我看你还挺善良的，怎么就遇到了我？”
某一个幻境处摇摇欲坠，蘑菇王好奇地走过去，随即便被伸出来的一只手摁住了伞冒。
柏漠抹了把脸上的血，手里空刀抵着熟悉的傻逼蘑菇：“你他妈的挺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