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好好爱我。”林澜把之前萨卡玛说的话重复了遍,丝毫没有被脖颈上的刀影响到。
血液随着喉咙的动作继续往下淌,染红了格温丽拉的手指,指缝间的接触逐渐变得黏腻。
“她不会。”格温丽拉的手稳稳当当握着刀柄,面无表情地吐出残忍的真相。
“她会。”
“你看不懂吗?”
液体持续性地往下落,格温丽拉的半边手臂已经变了色,像林澜不关注那把刀一样,她也不在乎手上是否到处都是黏答答的液体。
林澜没有立刻回答,格温丽拉也不急。
[你看不懂吗?(认真回忆)确实看不懂。]
[你是懂怎么气人的哈哈哈。]
[这个故事,让我有点小联想,和臧游发生的某件事联系了起来。]
[应该只是巧合?这不是数据随机生成的世界吗?]
[时间都能被捕捉了,数据成精很意外吗?]
[有个小道消息,听说三代机融合了部分真正的时空道,而时间流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
[坚定的唯马桶主义者可以信一信这些。]
[……]
[好多血,我靠。]
“你现在依然不愿意去死吗?”格温丽拉把刀又贴近了一分,全然没顾身前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你,来得,太早了。”林澜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音量也比之前小许多。
“早?”
“早。”
[刚过来,他们怎么突然开始问好了?]
[????什么理解啊!!]
[是的,这是新型的问好方式,拿刀捅你,伤口越深问得越好。]
“早吗,”格温丽拉又把这个字念了遍,“我只是想你早点死。”
她全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似乎这本就是应该要发生的事情。
由她来做,由她来决定。
林澜:“晚一点可以吗?”
她如果死亡,世界会重启,那之前走过的剧情又要重来一遍,挺麻烦的。
格温丽拉摩挲了下刀柄,深深看了林澜一眼,“可以。”
她把刀移开,扯下脖子上的蝴蝶结擦拭上面的污痕,把刚才的话继续说完,“如果你真的想要再自欺欺人久一点的话。”
林澜:“……好。”
格温丽拉走到窗边,下方的树叶亮出点点晶莹,风吹得它们哗哗作响,像在哭,像在笑。
她把手放在沿边,略带疑惑地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不害怕?”
林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面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格温丽拉的身影也看得越发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我还没学会吧。”
没学会该在何时表达正确的情绪,也没学会理解其他人的情感,在别人说起这些时她只能回个好。
林澜一直觉得,融入这里成为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小六所说的那些人生来就有的情感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
那些在场景里顺其自然的、 本该没有任何疑问而生发出来的情绪她也感觉不到。
每次她去细想这些都一无所获,如果人的一种情绪是一片花瓣,一份情感是一滴露水,正常人的那碗生活里是百花羹。
而她的那一碗,好像是空的。
每当她感觉里面似乎已经有点什么,再集中精力仔细一看时,仍是空空荡荡。
林澜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脖子变得异常沉重,在离地面越来越近时,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怎么就学不会呢?
[卧槽卧槽,她是不是要晕过去了!]
[倒了倒了!快来个人去扶一下,你们快去啊!!]
[林澜如果真的死了,世界还会重启吗?]
[不清楚啊,赛制一天一个样。]
身后人倒下来的时候格温丽拉并没有动,沉闷的一声咚连片水花都未溅起。
她如果现在就走,那个人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在她认为“最恰当”的时刻死亡。
可她没有动。
她如果现在回头,便能将那人救回来,放任那个人自欺欺人地承受所谓的爱。
可她没有动 。
时间好像一下子凝固了,在格温丽拉一动不动的时光里,她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暗沉寂静的黑夜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汁融在她的眼里,将漫天的孤寂盛满她的眼眶,随即又被主人赶了出来。
格温丽拉的眼睛渐渐变回原来的颜色,最终她还是转过身,定定站在了林澜面前。
地面上的血迹凝固了大半,她把林澜拎了起来,强硬地撑开她的眼皮,“看着我的眼睛,林澜。”
林澜被迫睁眼,在越发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双褐色的眼睛。
“你不会感到疼痛,不会感到难过,所有苦难都未曾降临于你,”格温丽拉捧着林澜的脑袋,将声音放得很轻,“你没有过去的疼痛与伤痕,没有生命的失落与凋亡。”
地上凝固的血迹慢慢变得湿润,渗进地面的那些又悄悄淌了回来。
“你不会疼,你不会痛,因为伤口本身就不存在。过去的痕迹皆是虚假,我们只在空旷的路上走过一遭。”
血液渐渐消失,伤口从内往外开始复原,刀柄、手指上的血痕淡去,被完完整整地融进了生命里。
[可恶,真的有人会做法,我还以为就我不会。]
[原来这里的伤口还是意识流吗!!]
[有没有人还记得医生那句——让他们忘记疼痛与伤口,是孩子们忘记以后伤口就复原了吗?]
[好高级的治疗方法,臧游什么时候也能开设一个?]
[估计难,臧游的政府……你们也懂的。]
[打住打住,再说下去你号没了。]
格温丽拉把人丢回了地上,冷冷看了一眼又睡过去的人,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处传来缓慢沉重的声响。
把手被慢慢往下拧开,本来简短的嘎吱声被无限拉长,门底部的缝隙处落下了一片阴影。
咔哒。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