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比外面亮，却也没有亮到哪里去。依旧昏暗的夜里，林澜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声音很低地说道，“别害怕。”
“你在的时候，我不害怕的，”汤卡沃特在她脖颈间蹭了下，很轻很轻地弯了下眼角，“外婆它很好，很温柔的。”
“它把我抱回家，它教我生命都是有意义的，它说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会守护一个生命。”
“没有它，就没有我了。”
没有外婆把她抱回去，在温拉特山脉，死亡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石头会守护生命，但那只在白天，在夜晚，所有石头会陷入沉睡。
它们白天庇佑生灵，晚间短眠此处。
除了草莓旁的那块。
“我陪你，”林澜认真和汤卡沃特说道，“我们一起去找它。”
“林澜，我想外婆了。”黑色的帽子再也遮不住汤卡沃特的情绪，满腔悲伤漫了开来。
“我吃到晚上十一点也等不到它，我乖乖待在家也等不到它，我出来找还是等不到它。”
她明明很乖的。
可她永远都找不到它。
[小黑帽不要哭呜呜呜，我心都要碎了。]
[她没有哭出来，我要哭出来了。]
[那个蘑菇很难嚼是不是因为她要吃到十一点，特意选的啊。]
[不喜欢吃的东西可以吃好久，怪不得她说不喜欢蘑菇汤，却只吃蘑菇汤。]
[快给我抱抱，不哭不哭。]
林澜的手抖了抖，差点从汤卡沃特的背上掉了下去。
萤火虫的亮光在向她们靠近，近到她第一次看清了汤卡沃特的眉眼。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蓄积，就是没有落下来，林澜也想哭，但她只是抿紧唇角，只有眼里蒙上淡淡的水雾。
周围空间一点点变得扭曲，直播的屏幕暗了下来，所有观众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汤卡沃特捧起眼前的萤火虫，放在了林澜的眼前，她抿起唇笑，“我看到你了，林澜。”
泪却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滴到了地上。
[我看不见画面了，是我卡了吗？]
[+1，我这里也没有。]
[之前那个尊贵的会员快出来，你那边画面还正常吗？]
[都没有都没有，我在比赛现场，这里直接投射的屏幕也黑掉了。]
[可恶，有什么东西，是我尊贵的非会员不能看的吗？]
单飞文皱眉，联系了三代模拟机的接洽人员，问他们要了内部构造和里面的数据公式。
“发生什么了？”宗恒的神色也变得认真，他看向已经打开电脑的单飞文，凑过去看了眼屏幕，又默默退了回来。
“大家稍安勿躁，三代仪器内部连接不太稳定，我们正在寻找原因，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一组左边的屏幕早已暗了下来，席绪的目光却一直停在上面，他的眉眼间看不出什么其他神色，像只是找个地方放下目光。
手机上原本的直播早已退出，未熄的屏幕上赫然是聊天页面。
＜叶弘泽＞：我们正在找原因，你先关注着直播情况，不要急。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吵了开来。
[这个模拟机怎么老是出问题，上次也是，选手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
[比赛干脆别办了，到处都是问题，这项技术本来就不完善，投入与收益根本就不匹配。]
[不匹配个蛋，新科技不都是一点一点在前沿摸索出来的？别老说出类似/牛顿二十几岁发现万有引力我十岁就学到了比他牛逼/这种猪话，OK？]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懂时空穿越和他们在模拟机的小世界里这样那样有什么关系。]
[这些有理论研究证明的，你去看看官网发表的论文不就行了？]
[我不懂这些是因为我不想看论文吗？]
[聪明的人已经开始看一组其他人的直播画面找线索了，只有笨蛋还在这里吵架。]
——
查尔芬恩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漫不经心道，“破石头，你就这能耐？”
米陵：“……”
石头：“……”啥玩意？
光线昏暗，兔王捡起被自己打掉的门牙，那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它仔细擦拭过后用力往牙龈里塞，塞到一半后目光扫了扫周围，默默背过身涂护牙霜。
旁边的兔子大声喊道，“只要我们王速度够快，它就能比你先打掉自己的牙齿！你才是菜逼，破石头！”
石头：“傻逼才打自己的牙齿。”
“你是菜逼！”
“你们王是傻逼。”
“菜逼！”
“傻逼！”
[我以为这边会很危险，刚才明明是战争一触即发的样子，现在居然是骂街？]
[我早就发现了，这里的生物都有点毛病（沧桑）。]
[实不相瞒，我就爱看这些。]
查尔芬恩安好自己的牙，云淡风轻地抹掉手里的护牙霜，嗓音低沉，“别吵了。”
“菜逼！”
“傻逼！”
“别吵了。”
“菜逼！”
“傻逼！”
查尔芬恩：“……”
“我他妈的说了别吵了！你们一个个的不长耳朵是不是？脑袋上的两只耳朵是用来刷牙的吧一天天的就关注自己的牙被骂就跑能不能有点骨气不就是他妈的要掰碎你们的牙吗！”
石头：“……卧槽。”
比它还能骂。
查尔芬恩迅速把炮火对准石头，“还有你，你他妈天天在这骂骂骂，能骂出朵花来吗？温拉特的哪块石头跟你一样天天在这骂兔子你是不是傻逼石头专门的守护能力用都不用是吧长了张嘴就只用来骂兔子我们他妈的难道不害怕吗！”
米陵：“……”
他偷偷看了眼裴谣，发现对方昏昏欲睡，似是很疲惫，上方的叶子慢慢泛起了点点枯黄色。
[这是什么他妈居士。]
[我刚才林澜那边过来，一进直播间就听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还以为我做啥了呢。]
[我没出去过，那边咋样了？]
[直播画面断掉了，好像正在抢修。]
——
“他们看不到这里了，”汤卡沃特摘下了自己的帽子，软软的声音响起，“林澜，这次我陪你一会，好不好？”
十几年的光阴扭曲折叠，她们的容颜渐渐重合。
林澜抬眼看过去，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所有事物散了开来，这里慢慢变得虚无寂寥。
她们的目光在空中缠绕融合，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刚进这个世界，相遇的那个傍晚。
在葱葱郁树下，五岁的汤卡沃特看见了长大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