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做饭的，”汤卡沃特站在了小小的椅子上，把一大篮蘑菇往锅里倒，“我在家很乖的。”
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碎碎念，并没有管林澜到底会不会回答。就像她本来也是一个人，除了特意的问句，从来没想过有谁要回自己的话。
石头一到夜晚就睡觉，刚才被她埋在了毒蘑菇堆里。
林澜坐在桌子旁边，眼底带着沉沉的倦意，她想睡觉了。
“第一次有人陪我吃饭。”做好饭的汤卡沃特握着勺子，慢吞吞地搅拌着碗里的蘑菇。
菇类与水界限分明，清澈可见碗底。
[划重点，人。]
[她的外婆是不是正在生火的那只狼？]
[……你还别说，关于生命的那番言论是挺像的。]
[这话那块小石头是不是也说过？]
[现在下定论太早了，上次的公主最后不也错了，人家其实是国王。]
[猜猜又不犯法，你管真多。]
[吵起来吵起来。]
看着认真吃饭的林澜，汤卡沃特伸手去碰她，发现自己的小胳膊伸不到那边去，便拿桌上的蘑菇戳她，“你会陪我多久？”
“我不知道。”
林澜把蘑菇塞进嘴里，鼓着腮帮一点一点把它咬碎。
蘑菇很难咬，一小块就要嚼很久。
汤卡沃特看着桌上的清水蘑菇汤，朝林澜说道，“我没有想你陪我。”
她的眼底敛着清浅的水晕，像平静湖面因一颗石子而晕开的涟漪，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歇。
林澜想起汤卡沃特之前说的话，点点头，“那我不陪。”
她在采蘑菇的时候说过，想做的事情会自己说出来的。
蘑菇汤里的水一下子便浑浊了，汤卡沃特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抿起唇角，极力掩饰眼里的脆弱，勺子被拿起又放下，里面的蘑菇逐渐变软，一点一点融在了水里。
在林澜走之前，她再次开口，“你真的不陪我吗？”
“你想吗？”
听到问句，林澜便向汤卡沃特确认剧情。
“陪我，我们要吃到十一点，要等外婆回家。”
林澜便又坐下来吃饭，她的目光落在了汤卡沃特的眼尾处，“你在哭吗？”
“我没有，我喜欢吃饭，你不许问。”她绷着脸，眼底只有浅浅的水雾。
却散不去，漫不开，宛若刻在岩石上永久的画。
[啊啊啊不哭不哭，小黑帽乖我来抱抱！]
[小黑帽是什么称呼？我只听过小红帽。]
[因为小汤头上带着个黑帽子啊，又那么可爱。她看上去好乖哦，我好想捏脸。]
——
“我真喜欢你的味道，”狼甩了柴火在锅底，把里面的水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石头也一定会喜欢你的肉。”
米陵无力地躺在地上，“哪块石头还吃人肉啊。”
狼惊讶看他:“你有人肉？”
米陵:“？？？”
他不是人是什么，羊吗？
米陵一脸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有的话……”
狼舔了舔木柴，把它又加进了下面燃着的火堆里，“我会咬死那块肉。”
说着它张开了自己的嘴，露出森森獠牙。
米陵默默移开目光:“……我没有。”
人肉是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谅你也不会有，”狼朝米陵走过去，“你该下锅了，我的汤。”
米陵挣扎着动了一下，“我觉得我还是要说点什么，你要和我谈一谈如何才能抓到羊吗？”
狼一巴掌拍到他的手臂上，“谁要和你谈这个，这个森林的家伙都知道，我奥利斯要聊只聊生命的存在与意义。”
米陵:“……”
米陵:“这个其实我也会，你放开我，我们谈谈这个。”
狼飞速趴了下来，“你说，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米陵认真看着狼，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活着，只要不被煮我就是有意义的。我会呼吸到森林里的空气，踩活几根小草，钻进蚂蚁洞给你抓羊，让没被抓到的羊去啃草，让太阳觉得它在发白光。”
白干的光。
[哈哈哈哈哈哈，他在说什么啊！]
[震惊，臧大某学生为了活命，竟说出了这些话！]
[神他妈白光。]
狼直接举起米陵往锅里扔，“你志向渺小，我不和你谈。”
“等一下，”米陵急速喊停，“我还有更高级的生命意义。”
反正也是要死的，不如现在多皮一会，试试其他存活方法。
他被定在了半空，狼眼透过锅里升腾的雾气落在他的身上，“那你说。”
米陵眼睛一闭，张口就道，“生命的意义在于奉献，我应该忠诚于臧游与人民，为了实现臧游富强壮大尽自己的力量，弘扬臧游核心价值观，尽职遵守文明七法八典……”
[怎么了，直播间怎么突然这么红了。]
[大家再见，我要走了，妖魔鬼怪不适合在这个直播间。]
[他居然还记得这些内容，狼一定会被打动的吧，有脑子的大学生多珍贵啊。]
[为啥？]
[因为这是生命的意义。]
狼完全没受打动，跳起来把米陵摁进了锅里，“低级，你的意义在于被石头吃掉，这样石头才会保护那颗草莓。”
[？？？？？]
[生命固有一意义，或重于臧游，或轻于草莓。]
[默哀。]
[我现在觉得这个草莓是关键线索了，好期待好期待。]
米陵站在锅里，没啥感觉。
没有炽热，没有疼痛，像是站在平地一般，连水带来的阻力都微乎其微。
他便靠在了锅旁边，和狼搭着话聊天，“石头怎么保护草莓？”
“你真不合格，连这都不知道，”狼冷哼一声，“石头可以保佑它不被兔子吃掉。”
森林里的石头，总是带着莫名的神性，就像是温柔慈爱的母亲注视着这里的寸土寸地，满目良善。
而草莓旁的石头，则是神性最充裕的一块。
——
叼着草叶的兔子蹦蹦跶跶跳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对着裴谣张嘴，就被一声呵斥吓退。
“妈的滚蛋，这臭草莓也是你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