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澜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乌压压的暗沉透过窗子往里钻。
这个房间没有开灯,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发现实在看不清上面的花纹,便缓缓移开了视线。
她的手腕处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流着鲜血,在地上晕开了死亡的花朵。
【你醒了。】脑子里冒出了个声音,没什么起伏。
【她不珍惜生命,死了,所以我找来了你,你也叫林澜,对吗?】
【不知道。】林澜慢吞吞道。
她不记得了。
【没关系,从现在起,你叫林澜,她不懂得珍惜生命,我希望你懂,这是我给你的机会。】
【林澜是什么?】她有着最本能的好奇心。
【是人。】
【人是什么?】
【再问你就死了,现在,起来包扎伤口。】这声音不带什么温度,凉凉的。
林澜一点一点坐起来,继续问,【死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这声音怼她。
林澜偷偷撇嘴:小气鬼。
还没撇完,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妈的】
幸好救护车来的及时,没有让林澜再死一次,否则脑子里那玩意上哪再找一个林澜。
林澜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天花板是白的窗外是白的,脑子也是白的,白的空落落的。
“人啊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我们这一生要迈过很多坎的,当时觉得艰难的事后想想也不过如此。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东西没看呢,小小年纪怎么就想不开了呀,你这伤口当时要是再晚一点来,我啊就下班了……”
床头的医生看着年轻,却很和蔼可亲,说的林澜一个头两个大。
【我听不懂。】林澜在脑子里求助。
【他在说你不应该找死,找死是弱者的行为。】小六冷嘲热讽。
【死是什么?】
【……是消失,你现在能在这具身体里,就是因为前主人死了。】
【她为什么死了?】
【不懂珍惜。】
医生发现林澜在发呆,便停下了讲话,眸光淡淡地看着她,“小同学,你可以想想你父母。”
“父母是什么?”林澜下意识问。
医生顿了顿,“你有手机吗?”
【在你衣兜里。】小六提醒。
“这个。”林澜把它掏出来。
医生温和笑了下,打开了通讯录,给她指了“妈妈”联系人,刚指完外面就有人喊他,有新的病人送来。
“看来又要加班了,小同学,和妈妈聊聊吧。”
妈妈,林澜在心底念了念这个名字,发现没什么感觉,她下意识地拨出这个电话,嘟嘟的几声以后,电话被接通。
“妈妈,父母是什么?”
【……】小六一窒,虽然没有呼吸系统,但它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来气。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她没告诉我。】林澜平静开口。
【先不管,你现在的常识跟个破网一样,到处是洞,我给你脑子里传个最新版词典。】
【哦,好。】
在与此处隔着千山万水的地下研究所,一个手机亮起,有人拿起它想递给手机主人,却不小心点了接听,对面的声音很小,在嘈杂的环境里完全听不清,下一秒,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
“许姐,你刚刚有电……”
“许姐,研究的最新数据出来了!”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那句话,整个实验室又一次将所有注意力聚在了那台最大的仪器上,手机被孤零零地放在一边,在关机前,它的后台存了一条通话录音。
半小时后,林澜脑子里多了本词典。
【这是一本霸道总裁文的世界,你可以喊我小六。这具身体在里面担任着重要的角色,没有她故事会无趣很多,现在前主人死了,林澜,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这本霸总文里,男女主的初遇惊艳平淡的水面,再遇掀起水花,车祸、失忆、绑架、带球跑、火葬场一应俱全。
林澜则负责当贯穿全文的恶毒女配,为男女主的感情生活添油加醋,放柴烧火。
【我要做什么?】
【花钱,用钱羞辱女主,】小六的声音带了点小兴奋,【钱是衡量人心的重要尺标,林澜,我看好你。】
【如果我做不好怎么办?】
【我会骂你。】小六瞬间冷漠,任何阻碍它看霸总文的人都该死。
刚才的医生在此时推门而入,给林澜倒了杯水后又坐在了她的床前,“小同学,好点了吗?”
“疼。”
“疼是应该的,毕竟腕部切口那么深,”镜片反射的光落在了林澜眼里,带着点温和安抚了下她,“休息几天就好了,就是伤口可能会留疤,先养着吧,去疤等好了以后再说。”
“好。”
带着手腕上厚厚的纱布,林澜走出了医院。
【男女主的初遇就在明天。】
餐厅的天花板徐徐向下摇曳灯光,落在白净的地面上,将其点缀成金碧辉煌的模样。
频频有服务员将视线投在17号桌上,然后又默默移开。无他,这客人慢悠悠地吃了五个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倒也不是指她吃的多,只是现在肯静下心慢悠悠好好吃一顿饭的顾客挺少见的,尤其还是这么悠闲的,让人超羡慕。
林澜边吃边休息,虽已经在这待了五个小时,但丝毫没有显出不耐烦,还在喝了一杯可乐后顺势打了个气嗝,然后继续吃。
她脑子里的小六冷冷出声,【林澜,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林澜咬了一口牛排,汁水在嘴里四溅,心情格外好,【这么好吃为什么吃不下去?】
她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坐在桌前吃饭的。
【男女主现在都还没出现。】
【那是你的问题。】林澜咽下牛排,开口道。
【……我没错】小六现在觉得还是林十万个是什么澜更可爱一点。
【哦,】林澜点头,【那我继续等。】
她喊来服务员,又点了一次单,周围羡慕的眼神要溢出来了。
点完以后,林澜想了想,继续说,“我还要一罐可乐。”
服务员面带微笑,“好的女士。”
把菜单递给后厨,服务员从后门出去到对面的小商铺买了罐可乐,顺便和在那里偶遇的朋友聊了聊天,这个天就是指林澜了。
她悠闲吃饭从来不看星期几!羡慕!
拿到可乐的林澜看了眼周围,没有吵闹声,争执还是没有出现。
先吃饭吧,毕竟。
毕竟她现在超有钱!
……
同一时间,与豪华的秋水餐厅隔了两条街的小巷子里,穿着高档制定衬衫的人正小心翼翼嗦面。
会议结束得太晚了,席绪只来得及扫码蹬上共享自行车匆匆来到这个小面馆,赶在下午四点这个界限堪堪享受了满十五元减一元的促销活动。
一想到他身上还穿着昂贵的衬衫,席绪嗦面的动作就更加小心了。
这件衣服干洗好贵的。
只要他足够小心,慢慢夹起面条,轻轻叼到嘴里,再一点点嗦进去,就能避免被酱汁弄脏衣服……
下一秒后面桌上的酱油瓶应声倒在桌子上,席绪的后背一凉。
酱汁喷了出来。
席绪:“……”
后桌的姑娘一口面差点噎在喉咙里,急急忙忙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背,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抱歉抱歉我不小心弄翻了瓶子,你没事吧。”
席绪避开了继续擦拭的手,他的心在滴血,但依旧面无表情地端着样子,不言不语地看着面前的人。
许是觉得他看上去很生气,裴谣犹豫了一下问道,“先生,你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
席绪扯了桌上的纸巾擦了下手,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了夹层的小本子,精确地翻到了第29页指在了第四行展示给裴谣看。
“这是我找rich设计师制定的,算上当时的话费路费饭钱一共三万九千五百八十一块二毛五,你是现金还是刷卡。”
他慢条斯理又极其顺畅地说出这些话后,目光平静地看着裴谣,等待回答。
裴谣:“……”
作为一个初来大城市打拼的人,她的所有钱加起来还不到一万。
席绪强调,“一分也不能少。”
裴谣看了看自己的手,硬着头皮问,“欠条可以吗?”
席绪飞速点头,“可以”。
随即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几分钟后,裴谣面前站了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青年,“您好,我是我们老板的助理,我来协助您写欠条……”
裴谣:“……哦”
把事情全部交给助理,席绪穿着已经脏了的衣服一鼓作气嗦面嗦了个爽,然后在门外等助理,准备搭他的顺风车回公司。
后面有桌顾客在和朋友谈论有人花五个小时在餐厅慢悠悠吃饭且仍在持续点单的事。
席绪听了一耳朵,无所谓地看了看地,十分淡然地想,他还挺羡慕的。
不由看了眼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区区十九位数,只能内心默默流泪,这样的生活离他还很遥远。
席绪人生还没感慨完,助理就已经弄好了,他十分自然地给咱家老板开了门,上了车后边系安全带边问,“老板,要去招财别墅换衣服吗?”
席绪摇头,“去公司。”
“好的。”
席绪懒洋洋地看向窗外,衣服既然已经脏了那就要穿到今天结束,他才不想多洗一件衣服。
最近洗衣液涨价了,整整一块钱,得省着点用。
又扫了一眼自己的余额,席绪微不可察抿了抿唇,眉眼间带上了些许的烦躁。
席绪的目光随意落在后退的街道上,坐姿透着淡淡的慵懒,神情淡漠得如山上未化的积雪,无论阳光怎么照也融不成水。
餐厅里,林澜低下头去捡掉在地上的易拉罐,席绪没什么焦距的视线透过车窗和餐厅巨大的落地窗一扫而过凌乱的桌面。
两人的距离短暂地拉到了最近,又继续变远。
小六若有所觉地喊了林澜,【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林澜的头埋在桌子,声音闷闷的,【有,这个易拉罐卡得好紧,拔不出来。】
小六瞬间冷漠脸,决定不理林澜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