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煜廷懒懒地听着,自始至终都未表态。
一个将领模样的阴沉少年见他这样,微微皱眉。
此人叫顾折风,原本是个被人欺凌践踏的女支生子,和孙源差不多大。
不知什么缘故,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低贱之人莫名被晏煜廷赏识,挖掘做了副将和心腹,在众人的怀疑中立下赫赫战功,是个难得一遇的狠人奇才。
比起孙源的运气成名,其实目前顾折风的实力更胜一筹,是一把天生杀人刀,货真价实少年英才。
因再造之恩,顾折风对晏煜廷忠心耿耿,不惜肝脑涂地。
他对晏煜廷的一切决定都是无脑赞成,除了有关王妃的事。
在顾折风看来,王爷是真龙,将来是要坐江山的。可那个女人是王爷霸业路上最大的阻碍,也是最大的隐患。
如果,能除掉就好了……
就在顾折风眸光晦暗之时,大管家轻手轻脚来报:“王爷,裴府那边派人来了。”
心腹们脸色都变了。
晏煜廷挥手让他们退下,几人面面相觑,再不甘也只能低头离开。
路上,顾折风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谁亲眼见过王妃?”
其中一个老成些的幕僚道:“我有幸见过两回,一回在东宫,另一回便是在王府了。”
顾折风问:“王妃长什么样子,莫不是真的如妖女一般惑人?”
那幕僚叹气道:“不似妖女,倒是仙子般的品格儿。凭良心说,王妃她不曾恃宠惹事,更不曾狐媚祸乱,是个老实巴交不过的人,一心只想和自己夫君过日子,怪只怪王爷对她过于执着了。”
顾折风沉默半晌,又问:“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们多去找些合他心意的美人来,这样他就不会一颗心只挂在王妃身上了。”
几个人毫不犹豫齐齐回答:“喜欢王妃那样的。”
这话说完,他们自己都傻了眼。
得,问题又兜回死胡同了。
顾折风目光越发阴沉。
这几日京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尤倪儿处接连发生了两件天塌下来的惊天噩耗,宅内痛哭不断。
先是高福喝醉酒溺死在了路边浅水沟,再是尤有志莫名被卷入了通辽大罪,还是主谋之一,被打入大牢问了死罪。
高福死的时候,荷花儿大哭,尤倪儿也落了眼泪。
等尤有志出事的时候,尤倪儿连哭都哭不出,整个人瞪着眼魂飞魄散,哆哆嗦嗦派人连夜去找孙鸿渐,求他救自己兄弟一命。
等得她头发都快白了,孙鸿渐那边才派随安来回复。
他说自己已打过招呼,至于有没有用不好说。齐王对此事向来严厉,他和齐王的关系也大不如以前,很难保证什么。
这话让尤倪儿两眼一黑喉咙一甜,险些没直接过去。
主仆二人日夜大哭,嗓子都哑了。
尤倪儿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兄弟才几两重,怎么就成了那等要命之事的主谋呢?
提心吊胆了十来天后,消息终于再次传来。
尤有志死罪免了,但活罪难逃,被发配到瘴毒之地做官奴服役,不知何年才能回来。
尤倪儿嚎啕不已,并不比得知要砍头那会儿好多少。
因为她知道尤有志不是真正吃苦的人,去了那么荒凉的地方受苦,谁知道能撑几年呢?
尤有志浑家与他生离后,来到尤倪儿处悲痛欲绝哭诉:“大姑子,都是那紫微伯府的人害了你兄弟,这仇恨咱们如何都不能忘了,将来要替你兄弟做主啊!”
尤倪儿震惊,慌忙追问怎么回事。
他浑家咬牙切齿:“出事前你兄弟就有些知道,急得在家吃不下饭,禁不住我问才告诉我实情。这事是紫微伯府那边一个庶老爷带的头,他不过是跟着捡便宜充数罢了。还以为顶多是丢官职,哪里想到他居然变成了主谋,那沈老爷一点事都没有,这不就是拿他顶缸了吗?!”
尤倪儿如五雷轰顶:“你确定是如此?”
他浑家冷笑:“但凡有半句话是我编的,我今夜就掉脑袋!这事在京中私下都传遍了,连街坊邻居都隐约知道些,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姑子要是不信,随便出去打听就是。”
尤倪儿浑身颤抖,险些把唇咬烂。
她兄弟什么底子,外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是主谋!
那沈老爷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带他这样不起眼的人入伙?想来是一开始就打算找替罪羊,看中他们背景浅薄简单还有过节,又知道老爷肯定会依旧站在紫微伯府那边,才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找他们姐弟下手。
尤倪儿恨得眼睛几乎出血……
正如外头传闻那样,身为主犯的沈云桦被轻轻放过,除了缴纳了百万两的罚银和没收米行全部粮食外,便再无其他惩罚。
二姨太太隐约得知点什么,找到她兄弟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贼砍头杀千刀的,谁给你这样胆子,做这样丧良心的事!你叫我以后如何有脸面对妹子?就是老太爷那边我也没脸去了。你一个做兄弟的不说给咱们撑腰挣脸,反而尽害人!”
沈云桦不住赔罪,求二姨太太给他说说好话。
毕竟是同胞兄弟,甩不脱的血缘关系,二姨太太无奈至极,只能去找沈琼芝赔礼道歉。
话未出口,眼泪不住地流,羞愧不已。
沈琼芝本十分生气,看到二姐这样,骂人的话也不太好出口了。
冤有头债有主,做兄弟的不争气,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
这种感受,沈琼芝自己也是十分明白的,她们的处境立场其实差不多。
她安抚住了二姨太太,恼怒道:“二姐你别哭,这事我不会迁怒到你头上,一人做事一人当,以后咱们还是照常来往。至于他,在外别说是咱们亲戚,我不认这么个出息长脸的庶兄!若再叫我知道他打着两府的名义招摇,腿都卸了他的。你不要惯着他,再也不要为他来说情。”
二姨太太含泪答应,回去后把这话转述给了沈云桦。
沈云桦没说话,神色有些不甘。
二姨太太看他这样就知道又打什么主意,尽力骂了一顿:“再别作死了,妹子已然对你心寒,下次绝不会再保你的。人家正经兄弟尚且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你算什么东西,人家喊你一声兄弟是给你体面,你还真当自己是舅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