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源有些疑惑:“父亲他如今庇护着你的花楼,和你不算是外人,为何要多绕一道弯子叫我去说?”
沈秋兰道:“前些时花楼遇到麻烦,多亏了孙大人摆平,可他那边却从未派人找我打听过任何消息,我主动派人送去也被告知不用,说是往后有什么直接问我就是。大概是我打听来的那些不入他的眼,派不上什么用场,这叫我没脸再亲自求他了。”
仔细想想也是。孙大人如今能在京中这般显赫逢源,自有门路渠道,他能得到的风声动静岂是一个新开花楼所得能相比的?搞不好裴府那边事他都知道得比她详细。
孙源道:“你别多想,他既然这么说,肯定往后有问你的时候。他这人没有一件事是做得多余的,若是在你身上得不到好处,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沈秋兰道:“好,我知道了。那你还替不替我去说?”
孙源道:“去,正好我也有些时没给他请安了。”
沈秋兰备下厚礼,孙源自己又添了几样问安之礼,叫几个小厮抬着拿着,到了孙府。
孙府大管家听见源少爷来了,忙不迭带人亲迎进府里,又派人去和二老爷禀告,一路殷勤问候。
孙源漫不经心地敷衍应酬着,顺带打量一路上府内光景。
如今孙府比往先更繁华富丽了,据说还买下了隔壁宅院的地皮另起院落,与旧时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大房那边,修葺得十分气派,孙源几乎要认不出来。三房那边倒是不曾进去看,只隔着景框扫一眼,也能发现其中花木秀茂,房屋齐整,隐隐听得许多女子孩童嬉笑声。
可当他走进二房院子的时候,整个人瞬间都有些恍惚,仿佛被拉入了曾经的那些岁月。
这里仍是曾经景致,简洁低调,一草一木都是原样,几乎未曾改变过,就连使用的下人也大多是熟面孔。
孙鸿渐仍旧住在书房小院里,并没有搬回正院去。
正院空无一人,显得极为冷清孤寂,还有几分突兀。
可孙鸿渐不让人把这里锁起来,而是派人每天洒扫收拾,就连院中的花木也按时更换,四季常新。
孙源进房的时候,孙鸿渐正歪在榻上看信,见他来笑:“这几日身上沉重,就不起来迎你了。”
高福在榻旁置了个矮椅,孙源亲倒了热水奉上,坐了下来。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孙鸿渐有些咳嗽,孙源问:“父亲可曾请大夫来看过?”
孙鸿渐道:“老样子罢了,入秋就有些犯,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孙源道:“去年也不像这般严重,父亲可是换了药?”
孙鸿渐道:“正是没换才如此,药这种东西总是越吃越淡的,续气丹对我来说已不太管用了。我寻了人配新药,若是遇着合适的就换。”
孙源道:“除了药,父亲也别太辛苦才是,忧虑饮酒都对身子不好。”
孙鸿渐笑:“今儿忽然这等孝顺,难不成是有什么事要求我?”
孙源也笑了:“还是父亲明察秋毫,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便把沈秋兰被人纠缠一事说了,又告诉了孙鸿渐那人的来头。
孙鸿渐沉吟片刻,应允下来:“我知道了,改日我找人去他们府上说说。”
二人说话间,只有高福上前伺候,摆茶点换炉香,皆是他一人弓着腰,手脚麻利得忙前忙后。
孙源问:“父亲为何不在身边多添几个人使唤?”
高福恰好进来送药,听到这话笑:“得亏是大少爷说,小的不敢轻易提起这个话头,只怕老爷说小的想躲懒呢。咱们这边也不是没有伶俐的丫头,偏偏老爷不轻易让近身来,好些事还是女子更精细些。”
孙鸿渐道:“我这边杂事不多,书房里又有许多机密书信,高福一个够用了。”
等高福出去后,孙源才继续问:“我听说父亲在外头有几个外室,为何不挑个可心的接到府里来?那高福再好,终究不能日夜相伴。父亲如今正病着,夜里若有个什么不舒服,身边有人照料也及时妥帖些。”
孙鸿渐笑:“你听谁说的?”
孙源顿了顿,半晌才道:“听母亲说的。”
孙鸿渐笑:“我也不是天天都病着,更何况夜里叫几个小厮守着伺候也不是难事,能倒茶拿药就行,何必非要添个枕边人?没得添一堆麻烦。”
孙源不解:“麻烦?”
孙鸿渐道:“那几个外室处我去的都不算勤,还特地安排了相隔较远的街道,依旧惹出不少隔空争风吃醋的琐事。况且我无意续娶,若带回府里给了姬妾的名分,无异于往鱼池里撒了一把鱼食,越发不得安宁了。”
孙源沉默了。
因看孙鸿渐脸色实在不太好,他没有久留打扰,只说了几句家常话后便起身告辞。
孙鸿渐道:“去吧,我精神不济,不虚留你了。那些礼物你拿回去,你们两个孩子来钱的门路少,我这边不缺东西。”
孙源道:“我就罢了,兰儿是母亲亲自调理出来的,会做生意得很,父亲不用担心。况且她一直心中不安,觉得自己不曾派上什么用场,这会儿父亲把礼退回去,人家夜里越发睡不好觉了。”
孙鸿渐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
离开孙府后,孙源找到沈秋兰,把父亲答应的事告诉了她。
沈秋兰松了一口气,从拣妆里拿出几张银票塞给孙源:“既然咱们知道了孙大人正在寻新药的事,好歹也托人配几副,别装憨,就算最后用不上也是一片孝心。”
孙源退回银票:“还是你细心,药我去配,到时候就说是咱俩的意思。要不是你提点,我不知误了多少事呢。”
沈秋兰也不和他客气,把银票收回拣妆:“那我再提点你一次,裴府里的好大夫好药材多的是,你别放着现佛不拜,反去烧远香。王府那边大夫多是两宫的御医,孙大人能找的也是这些人,你何必再找一次?倒是东华宫那边的大夫他不方便找。”
孙源被她点拨得心中豁然,笑:“好兰儿,我又欠你一次。不过咱俩之间也不论这些,横竖你欠我我欠你,索性都别算账了。”
沈秋兰笑:“这话说得很是,我平日总借你的势狐假虎威,真要细算起来不知扯到什么时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