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鼎沸喧嚣的公主府如今截然不同，低调至极，甚至还带着几分静谧。
去岁就传出老圣人不好的风声，挺到如今，眼见着再难过冬，好些旧部都提前往明华宫那边献殷勤去了。
公主府势力尚存，可接连失去两大靠山，自然要收敛许多。不但闭门谢客，连歌酒一律都免了，满府里静悄悄的，偶有声响越显空荡。
泰玲被引着到了后园偏厢里，就看到一身素净打扮的晏华菁拿着经书在看，闲闲歪在榻上。
虽说先前见面是很久前的事，隔了这么些年人不会一成不变，泰玲早有心理准备。
可抬起头后，她还是吓了一跳，险些没认出来。
这还是曾经那个跋扈嚣张目中无人的长公主吗？
晏华菁听了泰玲的来意，似笑非笑：“小丫头如今也长大了。”
上次见这温浓她还不上十岁，那时候就觉得这孩子不简单，果然没欺负错人。
泰玲小心翼翼观察着晏华菁的脸色，问：“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晏华菁道：“你们也忒会占便宜了，叫我担着这么大的风险，却不给点有诚意的好处。他的性子难道你们不知道？若被发现我参与其中，少说也要脱几层皮。”
泰玲问：“殿下想要什么好处呢？”
晏华菁勾起唇：“听你刚刚那话意思，这温浓想做他的大妻，让那女人做二妻？”
泰玲点头：“我们那边和大盛不一样，宗室男子可以娶几个正妻，第一第二地位是一样的，不是大小之分。她出身低微，愿意让她做裴大人正妻之一已是大王妃额外开恩了。”
晏华菁噗嗤一笑：“这事好像也轮不到你们大王妃开恩吧，她要是能管他娶谁，以前怎么不出手，现在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才想起这一茬？”
泰玲笑：“以前温浓主人还小，况且那时候大王妃也觉得殿下和裴大人登对，才不表态的。”
晏华菁微微眯起眼：“不是我说风凉话，你们主人到底还是太嫩了些，不知道那女人的手段。要么别动手，要么把事情做绝，不然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泰玲吓了一跳：“殿下的意思是……”
晏华菁道：“如今她把你们裴大人勾得神魂颠倒，那府里连个房里伺候的人都没有，你们主人话都不敢挑明，只能来找我帮忙，就这还想做他正妻？谁许的她，谁定的她？”
泰玲涨红了脸，想反驳又怕把事情弄砸了，只能咬牙忍耐。
晏华菁笑：“只要他们夫妻还恩爱一天，你们主人即便勉强厚着脸皮硬嫁过去，也是被欺凌践踏的份儿，心气高些的只怕活不过几年，何苦呢。倒不如破了这桩姻缘，往后落个长久安定。”
泰玲道：“殿下说的很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破解？裴大人原先也是个冷静之人，被这个妇人迷得心肠都改换了，外人根本插不下手去。”
晏华菁道：“破解的法子我倒是有，趁手的高人奇物也有，但价格不菲，温浓做不得主，我要大王妃一封书信许诺。还有，这件事若是闹坏了，也决不可把我供出来，否则大家鱼死网破。”
二人讨价还价许久，最终商议定，约下再见的时日，泰玲悄悄离去。
赵嬷嬷把琥珀带在身边悉心指导调理，又遵照老爷的意思，教她事事以夫人为先。
“往后你的身契在夫人手里的，其他人都做不得主。除非遇着夫人实在拿不得主意的时候，你可听老爷的或大少爷的，外人一概不要管，知道吗？”
琥珀道：“大少爷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既把我给了夫人，往后岂止身契，命也是夫人的。”
赵嬷嬷笑：“这才是懂事知恩的好孩子。”
琥珀原本就是家生丫鬟出身，哪有什么伺候的事不熟练，很快就上了手。
赵嬷嬷把她安排在正房院子里，先做着二等丫鬟的活计，等差不多了再往前一步。
珍珠和琉璃完全没怎么注意这个新来的丫鬟，连私下聊天都不曾提起过。
正房这边外头的丫鬟仆妇多，除了贴身的两个较为稳定，其他时常有来有去。况且琥珀不过是个汉人，和她们说不着，越发不在意了。
这日，沈琼芝正在摹写裴玉朝留下的字帖，忽然瑛哥儿房里的大丫鬟匆匆忙忙来了。
“夫人，哥儿有些发热吐奶，可要叫大夫来看看？”
沈琼芝丢了笔吩咐人去请大夫，和丫鬟一块儿赶去看。
只见奶娘怀里的瑛儿小脸通红，蹙眉握拳，似是有些难受，眼圈也是红的，看得沈琼芝心疼不已。
她摸了摸孩子额，还好不算特别热，只是微微儿温。
“好好儿的怎么就吐奶了，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
奶娘苦脸道：“早上还好好的，中午吃过奶就开始不对劲，吐完便是热，精神头也蔫了。”
正说着，儿大夫来了。看过后，说是中了暑气，不妨事，留下几贴药便告辞了。
沈琼芝吩咐人熬药，亲自守在孩子身边，叫人拿凉水浸湿又绞干的帕子给他擦汗。
这一招倒是管用，瑛哥儿渐渐不哭了。
然而喝过药后，他的症状不轻反重，又哭了起来，身上越发烫手。
沈琼芝着了慌，一面派人去府外告诉裴玉朝，另一面又叫赵嬷嬷请最好的儿大夫来，多多益善。
先后几个儿大夫看过，得出结论却不大相同，几乎要争执起来。
沈琼芝心中焦急，一时不知该听哪个的才好。比起拖着，误治了事情更大。
瑛哥儿身子向来健壮，甚少不适，所以府里并没有一个常用熟悉的儿大夫，平时有点什么小啾啾唧唧的寻常大夫顺手就治了。
忽然遇到这样事情，实在是始料未及。
就在她思索该选哪个的时候，裴玉朝回来了，还带着东华宫那边的老大夫。
沈琼芝松了口气，连忙和他说孩子的情况。
裴玉朝握住她的手，道：“别急，孩子发热是常有之事，这老先生擅儿科，经验丰富，听他的就是。”
沈琼芝握紧他的手，点点头。
老大夫一露面，另外几个大夫都不说话了，悄悄退到一边去。
看过瑛哥儿后，老大夫沉吟了一会儿，皱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