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邀请的人有些不对，便不再追问。
沈秋兰换了个话题：“前几天我去牙行选人，见多了好些不足用龄的小丫鬟，听说多是从北边来的，没调理过也卖不出价，二两银子都没人要。”
再便宜，年纪小做不了多少事却要吃饭，还要管其他生活起居，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赔本买卖负担不起，所以才无人问津。
沈琼芝道：“想是北边才被收复的那些州府人家女儿，打一场仗不知要破多少家，却又不得不打，只可怜了无能为力的人。你下次再去看看，若实在没人要你就都买回来。”
沈秋兰心中愿意，又有些犹豫：“一两个倒好说，有上百个呢，全买回来哪有地方放？”
沈琼芝道：“你那边若是放不下，我自有安排。咱们沈家向来是半善半商，放长线钓大鱼。像这样卖不出价的小丫头沈家一直买，不过是多费几年的口粮，比外头现买的要好得多，长远来看是赚了。”
沈秋兰连忙请教。
沈琼芝告诉她：“这些孩子一进府里便观察品性，挖掘其能。品性不好的就做粗使或者打发到庄子上去，将来满了年限放还身契；品性好的找人调理教养，擅长什么就往哪边教。长大后做厨娘，绣娘，织娘，管事，贴身……都是身价百倍，愿意留在府里就留，不愿意也可赎身了出去，在外头有一门手艺不怕饿着。还有一说，从小养大的和咱们更亲，心思更诚些。”
沈秋兰恍然，笑：“虽说赎身价格是十倍，但她们也不亏了。九姑家里待下人甚好，吃饱穿暖还体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积德的好事，怪道九姑家的生意这般兴旺。”
沈琼芝笑：“正是这个道理。咱们沈家还有一点与外人不同，那就是无论是什么生意都肯重用女管事，尤其是上了年纪或者成了亲的。女为水，水为财，铺子庄子里女子多了，自然就水活清澈，财源广进。我手里那些绣坊布场酒楼当铺等，许多都是她们领头做主，极为稳妥细致。”
沈秋兰眼睛发亮，道：“那我要好好学着，不能输给她们，要给九姑长脸。”
沈琼芝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孙源在一旁看得直笑：“要不母亲你还是收兰妹妹做干女儿算了，方才你看她那眼神，比亲娘还慈爱。”
沈秋兰没忍住噗的一笑，其实她也这么觉得。
沈琼芝佯装不快：“你这是在笑我岁数大了，看谁都慈爱？”
孙源忙道：“不敢不敢，母亲保养极佳，驻颜有术，看着仍像是十五六岁的姑娘呢。正是因为如此，才与那神情不般配，叫儿子发笑。”
沈琼芝笑着拍了他一下：“猴崽子，越说越不像话了！”
三人正说得开心热闹，赵嬷嬷带人捧了几个托盘来，说是年节时赏赐的小玩意已打好了样子，给夫人过目。
沈琼芝带着俩孩子一起看。只见都是些蚕豆大小的纯金之物，雕成叶子，花朵，小动物等形象，样样都精致闪耀。
沈琼芝觉得很不错，问：“只有金子的，没有银子的？”
赵嬷嬷忙道：“还没来得及做，若夫人急着要，老奴这就带人去倾造。”
沈琼芝心里清楚，要不是自己问这一嘴，估计她都不打算做银子的。
赵嬷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铺张浪费，估计是原先跟着裴玉朝时养成的毛病。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换做其他忠仆的看到府里偌多产业，又只有一个主人，谁不拼了命的想着法子花钱买热闹体面？
沈琼芝道：“别光做金的，按着这些样子再做些银的，数目比着金子十倍来做。今年不比你们往年，我娘家那边人多得很，光小主子都能把这府里门槛给踩坏，别提那些跟来的丫鬟媳妇小厮随从，要是全给纯金的哪里打的住。”
赵嬷嬷答应着退下了。
沈秋兰打趣：“九姑大方的时候极大方，持家的时候极持家。”
沈琼芝笑：“该花的地方花，不该花的就省。尤其是两家离得这么近，我们这边若是全用金的，隔壁府里准备好了银的也不敢用了，有些下人也爱攀比，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孙源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今年，我可要去孙府那边露面？”
沈琼芝想了想：“外头过继了的儿子是怎么个礼数，你就怎么做吧。”
孙源点点头。
眼见着日子一天近一天，裴府上下越发忙碌起来。
清扫收拾，开门通路，挂灯焚香，酿制烹煮。
府里人口简单，管事之人老练得力，又有沈秋兰孙源相助，沈琼芝从头到尾十分轻快，并未累着。
因是年节，沈秋兰不再避讳，和九姑一家三口同桌吃了年夜饭并守岁。与其他人口繁多的人家是比不了，可比起先前庵里那会儿，已是很热闹开心。
吃过饭，沈琼芝拿出两个大红封，分别放到春棠夏莲各捧着的托盘里，给沈秋兰和孙源压岁。
托盘里是荷包和金银小物，还有珍珠玛瑙串儿各一对。沈秋兰那一托盘多着些女子所用的首饰，孙源则多的是元宝和护膝。
两个孩子行礼谢了，又说了许多吉祥话。
裴福和赵嬷嬷则在外头散赏赐给下人们，赏赐丰厚，一片感恩戴德。
因裴府风俗与京中不同，也不曾设先祖灵位，其他祭祀之事皆免了，四人只坐在廊下屏风里看管家带着人放花炮，下人们挤挤挨挨观看欢呼，十分热闹惬意。
然而从正月开始，裴府就开始忙得不行了。
不仅仅是各宫王府勋贵府上相邀，还有沈琼芝娘家人与亲戚世交，更有朝中同僚门生等来往奉承，叫人头昏眼花。难得不出门赴宴喝酒，家里也要备着戏酒，时不时就有人来，简直没有片刻歇息。
沈琼芝连着喝了七八天的酒，实在有些伤了，一闻到酒味就头昏。
“不行了，明儿我得缓一缓，不然再喝下去人都要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