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芝模糊感受到,他们所奉行的生存行动法则和自己所奉行的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如果她讨厌一个人就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可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更多考虑的是利益和立场,个人喜恶倒不那么重要。
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出现刚刚的“奇观”——新旧两人毫无芥蒂坐在一起,把茶言欢。
很显然,源儿跟着他们学才会更安全,毕竟他要面对的是更危险残酷的世界。
不过,夫君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让她跟着学学,就算有必要多点心眼子,为什么一定要是这个人?
沈琼芝有些头疼,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转而担忧起了晚上老父亲的训斥。
她对裴玉朝道:“要是晚上不忙,你陪我一道去,有你在爹就不敢对我动手了。”
裴玉朝笑:“放心。”
沈琳的成亲礼十分隆重热闹,不但酒宴豪奢,宾客众多,来主婚的也是极有头脸的人物,内厅里更是官吏如云,就连沈云松和沈云柏的顶头上司也来了,一脸笑容地和裴孙二人招呼寒暄。
见那两人都和沈家兄弟亲密要好并有意抬举,他们闻弦知音,也连带着对这两人更为和颜悦色,主动关切他们在部中的职务事宜,又许诺考绩的事,兄弟俩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沈老太爷把这些也看在了眼中,心中一边欣慰一边不是滋味,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哪个心胸宽广。
夜里,趁众人饮酒庆贺之时,沈老太爷派人叫沈琼芝去他和余氏卧房里说话。
沈琼芝像是攥着免死金牌一般拉着裴玉朝过去了。
沈老太爷看到女婿,既是无奈又不意外。这个死丫头,知道有女婿在他不好把话说的太重,一肚子鬼心眼。
“爹,这会儿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沈琼芝咬重了我们二字。
沈老太爷深呼吸几口气,尽可能平和自己的语气和心态:“女婿不是外人,当着他的面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死丫头,你老实告诉我,今儿白天你和鸿渐都……都说些什么了?”
沈琼芝道:“还能说什么,就是源儿的事。他在外头找的那个女人对源儿下手,我看不过去就问了两句,遇到这种事难道爹就坐得住?”
沈老太爷果然跳了起来:“什么?那贼妇对源儿下手了?她做什么了?!”
沈琼芝不想吓着老人家,减轻了描述:“就是做些手脚让源儿吃亏,害他差点病了。”
沈老太爷顿时忘记骂女儿了,心疼得脸都在抽:“这个杀千刀的东西,还没进门就这么毒,进了门还得了!什么都不是的人,就算弄死了源儿有她什么好处!鸿渐他糊涂啊,居然看中这么个毒妇!不行,改天我要去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沈琼芝道:“您老人家就别乱掺和了,反正过不了多久源儿就要到我那里去,再也碍不着谁的眼。如今他和咱们家也就是普通相识,哪里管得到人的私事。”
沈老太爷可算抓着女儿把柄,扬眉道:“原来你也知道如今不比从前!你和他坐一块儿说话我也不说什么了,把个帕子推来推去的做什么?他倒是不嫌脏,你是怎么好意思那样糟蹋人家帕子的,你怎么不直接把脚踩上去呢?”
就算如今两个人都看开了,做不成夫妻可以做熟人甚至朋友,可哪有做奴隶折辱的!
沈琼芝才要分辨,裴玉朝就开了口。
“这事是我不对,她给我拿吃的来,我只顾着说话忘了接,时间一长便有些化开弄脏了手。想是孙兄也看不过眼,才拿帕子让她擦。既然给人用,自然是要好好擦干净,不然就辜负孙兄的心意了。”
沈老太爷一愣,无奈:“贤婿,我知道你心疼这个孽障替她说话,可你不能一味纵容护着她,要是惯坏了将来捅大娄子怎么办?虽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吧,但,嗯,嗯……”
沈老太爷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忧虑,好像说轻说重了都不合适。
裴玉朝笑:“岳父放心,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今日要不是我叫她也不肯过来坐。我和孙兄一直有来往,不如敞开大方些,越是藏藏掖掖外头越多闲言碎语。”
沈老太爷松了口气:“既然贤婿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其实他主要担心的也是裴玉朝这边。这可是女儿命里头的正经姻缘,要是因为一点小事起了争执猜疑,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可既然女婿都表示不在乎,他再说什么就显得有些自寻不痛快,还是随他们去吧…
次日是家宴,主要都是些自家亲戚相聚喝酒看戏,孙源也来了。
他给沈琼芝请过安后,目光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虽面上有些淡淡失望,但并没有说什么。
沈琼芝笑:“是不是在找你兰妹妹?”
孩子头回开窍,情路却不太顺,只可惜她也帮不了什么,强扭的瓜不甜。
孙源低头,半天才嗯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来吗?”
沈琼芝道:“来了,在后头和姐妹们说话呢。你若是想见她,就在厅外等着,说不定能碰上。”
要是碰不上那就是没缘分,老天都不帮你,傻儿子早些歇了心思吧。
沈琼芝怎么都想不到,孙源乖巧听她话出去后,竟然直接叫住了个小丫鬟,给她一些钱,低语吩咐了几句。
孙源在这府里极为受宠看重,身份地位和沈琳差不多,下人们都把他看做自家少爷,更何况还有钱拿,那小丫鬟连忙屁颠屁颠去了。
沈秋兰坐在房中喝茶,说话很少。
并非她故作高冷不合群,是群不来合她。
这些族姐妹们大都围着三小姐说笑,偶尔有目光落在沈秋兰身上,也是带着探究和排外的。
就在沈秋兰觉得无趣之时,小丫鬟进来了,对她道:“兰小姐,姑太太叫你去后头花园桥那边,说是有事情呢。”
沈秋兰如蒙大赦,连忙告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