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芝仿佛兜头被人打了一闷棍,险些呼吸不过来。
邓氏并没有直说是什么不好的事,但她瞬间就猜到了内容。
孙源不是一个会轻易暴怒的孩子,能把他惹到这个地步,那三个人说的话想必是极为难听。
邓氏见沈琼芝面色极其难看,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你别担心,孙老爷说这事交给他就好,那孩子不会有事的。至于那些说你坏话的人,等咱们打听出来是谁散布的谣言,一定为你主张个清白公道。”
沈琼芝轻声道:“不用麻烦,我知道是谁。”
邓氏大惊:“是谁?”
沈琼芝苦笑:“总之是咱们家惹不起的人,若是没这个底气,他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先不管我的事了,源儿那边嫂子替我带句话,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很高兴,谢谢他。”
邓氏越发惊诧了:“小妹你居然不责他冲动么?”
沈琼芝点头:“训斥的话想必你们都说过了,他本就为了我的事受了委屈惊吓,我怎么能再雪上加霜?源儿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孩子,有些道理他自己恐怕早就回过味来了,我只需领情就是。”
邓氏感慨不已。
回沈府后,邓氏才要去寻孙源,却被告知孙鸿渐也来了,父子俩在老太爷那边说话。
邓氏琢磨了一会儿,怕那边有什么自己不该听的,便把沈琼芝的话让心腹丫鬟带去,自己先不去了。
那丫鬟到了正堂外头,等里头人通报过后进去,一一行了礼,对着孙源转告了沈琼芝的话,说完就立即告退。
孙源红了眼圈,抿唇不言。
他听到母亲有话要对他说,起初是害怕被责骂,可这会儿倒是恨不得母亲骂他,最好再打他几下子。
为什么不骂他?明明最委屈的是她,自己还害她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她却要顾忌他这个愚蠢儿子的感受,安慰感谢。
孙鸿渐淡淡问:“你如今知道自己错了?”
原本一直沉默不肯松口的孙源落下了泪水:“儿子不该动手打人,不但帮不了母亲分毫,反而还连累她,让她替我担忧。”
沈老太爷替外孙不平:“鸿渐,你也别说他了,即便是我这把老骨头听到那样腌臜的话,也要拼了老命去教训那些混账呢!何况是气血方刚的孩子。实在是那些人欺人太甚!”
孙鸿渐道:“老太爷不知,如今沈家蒸蒸日上,明里暗里盯着的人不少,难免有受气的地方。若是件件事情都这样跳脚忍不住,反而是中了外人的计了。”
他看向孙源,平静教导:“跳梁小丑在你面前说不中听的话,你可以辩驳,也可以一笑置之,唯独不能当着人面动气。无论打赢还是输,终究是落了下乘。”
孙源咬牙:“父亲教导的是,下次我背着人收拾他们。”
孙鸿渐笑:“你若真想为你母亲报仇,就好好读书或钻营,混个前程出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你连那些人家里是何背景来头受谁指使都不清楚,怎么收拾?难不成见一个嚼舌的就上去揍一顿,那得揍到猴年马月去。”
孙源本来就懊恼,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道:“父亲才高八斗,方把混前程说得如此容易。可对于儿子来说,这也是不知猴年马月的事情,要是一辈子混不出来,难不成一辈子就做那窝囊之人?”
沈老太爷怕父子俩吵起来,赶紧拍了孙源一下子:“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不许顶嘴!”
孙鸿渐笑道:“没事,源儿此时像极了我曾经的时候,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这世上不平的事情多着呢,我说的这些道理,往后他就明白了。”
沈老太爷长叹一声:“只恨我没什么能耐,这辈子也没什么大指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受委屈,什么都做不了。”
孙鸿渐安慰他:“这谣言涉及东宫和齐王府,非同小可。待我弄清楚其中症结,一定会处理好此事,老太爷不要忧心。”
沈老太爷再三感谢孙鸿渐,孙源却不太信任自己这个父亲,目光有些怀疑。
他看不透父亲对母亲的感情。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爱母亲到骨子里,不仅总往沈府跑,还找了个身影相似的姐儿做替代。
可父亲的行动和态度,有着微妙的分离。
和离后,父亲嘴上对母亲念念不忘,实际上的应酬交际一如既往,别人做媒说亲也都坦然接见,并没有半分悲哀消极,该怎样还是怎样,甚至还有心思去喝花酒。
尤其是老太太三叔他们从老家回来后,孙府渐渐变得繁华气派,父亲举止投足间比起曾经的闲适从容,更多几分春风得意。
他对母亲很好,几乎挑不出错。
可在母亲受到这样的侮辱时,他的反应却是过于寻常淡定了,一点怒气不平都没有,根本不像是心爱之人受辱该有的反应,倒像是不相干的外人。
这样的父亲,真的会为母亲处理此事吗?
可即便不信任,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和可以指望的人。
谁叫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所谓少爷?
孙源狠狠握紧了拳。
离开沈府后,孙鸿渐并没有回孙府,而是来到了他在外购置的新宅子里。
随着下人的通报,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开心地迎了出来。
“老爷,您回来了。”
她叫紫竹,原本是花楼里的丫鬟,莫名走了大运被孙鸿渐看中赎身,做了他的外室。
虽没有正经名分不得登堂入室,可比起原先的境地已经是好太多。
无需辛苦做事,不会挨骂挨打,舒舒服服有人伺候讨好,俨然半个主子。
最重要的是老爷对她很好,平时相处也温柔体贴。
以她的容貌出身,能遇上这样才貌双全的年轻老爷,幸福如做梦。
要是再能有一两个孩子,这辈子就算是圆满无缺了。
孙鸿渐笑:“今天这裙子不错,是外头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紫竹面上浮起一点红晕:“叫绸缎庄上的绣娘做的,我嫌腰身不好,自己改了改。”
孙鸿渐又看了看:“你穿这个显得窈窕,往后可多做几条这样款式的。”
紫竹忙点头答应了,心中的甜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