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耐人寻味的平局
如果说之前吕布所带来的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力，那么此时突变的霸王便仿佛是一尊直欲开山的远古神祇。
让人一眼望之，便生不可匹敌之心。
然而这个人却不包括吕布。
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明显察觉到了对手的气势变化，吕布心下冷笑。
哪怕是仗着神兵之利，这所谓的霸王依然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区别不过在于时间的早晚罢了。
至于如今的拼死一搏，亦不过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既然如此，那就让你死个瞑目。
一念而过，吕布体内真气蓦然暴动。
暗红色的电弧在他的身躯之间忽隐忽现，一道道如同海纳百川一般的渐渐凝聚在手中的方天画戟之上。
乃至于他的双眸之间也隐隐有血色迸现。
台下一隅。
见到这一幕的并州刺史丁原心下猛地一跳。
别人不清楚，身为吕布义父的他又如何不知自己这个义子的厉害。
那暗红色的电弧显然是他动了真火，濒临狂暴的征兆，而一旦等他彻底陷入其中，这个与其一战的霸王，如何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没人知道狂暴后的吕布到底会有多么可怕。
而霸王能与布儿打成这样，虽然是仗了神兵之利，但就算如此，整个天下也未必能找出几个。
丁原忍不住便起了爱才之心。
大汉衰微，实在是太需要这样的人才了。
一念及此，丁原长身而起。
台上，吕布已近疯魔。
随着暗红色的电弧在他的兵刃之间流窜，仿佛有什么冥冥之中的东西即将苏醒一般，头顶的天空亦为之晦暗。
恒山之巅，一片肃杀。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心惊胆战的。”
远处，刘备忍不住有些惶惑，而在周遭，其余人等也并不比他要好上多少。
冉阳焱满目凝重，道：“是天地异象。”
“天地异象？”刘备不解。
“回禀主公，所谓天地异象，就是与天地产生共鸣，从而形成的各种现象，不过这种境界，非是实力强绝至天人合一之辈不能有。”
言毕，冉阳焱撼而叹之，道：“想不到真的会有这种人。”
另一边，庞双一言不发，但是若是有心留意，便能发现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时此刻，眸内深处，竟是不易察觉的潜藏着如何也化不开的恐惧。
可见此时的吕布到底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山雨欲来风满楼。
霸王如鲠在喉，一时骑虎难下。
他本以为自己忽然暴起至少可以暂时缓解如今所面临的窘境，不想却是陷入了更大的漩涡之中。
面前之人，犹若鬼神。
仿佛要自地狱之中苏醒，然后将自己拖入无边的深渊。
天地虽大，人群虽众，但霸王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世界遗弃，无处可逃，茕然孤立。
他只能咬牙，试图从这种无形之中的威压里挣脱出来。
然而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吕布一双眼眸愈发猩红。
暗红色的电弧浓郁的仿佛化不开一般，随着方天画戟的挥舞，弥漫在天地之间。
终于，自己可以解决面前的敌人了。
吕布面目狰狞，蓦然扑上。
然而就在此时。
“住手！”
一声断喝。
吕布僵在了台上。
这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不过了，转头向着台下望去，果不其然，正是自己的义父丁原。
不远处，霸王长吁一口气。
若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丁原面色肃然，随着他的这一声断喝，四下之人的目光也不由的齐聚此间。
恒山地处并州，本身就在他的管辖之地，而他身为并州刺史，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此地最有话语权的人物。
这也是为什么看到是他之后，四下却无有喧哗的缘故了。
但没有喧哗并不意味着没人窃窃私语。
“这丁原想干嘛？”
“不知道啊，先看看再说。”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丁原缓步而行，只身来到了擂台之上，立脚于二人之间。
“霸王。”
丁原微微拱手，面带笑容。
“不知刺史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暗中调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霸王同样回礼，随后不咸不淡的问道。
“在下是来劝和的。”
丁原直言不讳，道：“你与奉先皆是人中龙凤，为我大汉栋梁，此前虽有武约在身，但比武切磋，点到即止，在下还是希望能够以和为贵。”
“刺史大人的意思？”
心中微微一动，霸王清楚，这是丁原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由得大为意动。
“方才你们二人各显本领，比武实是精彩，不过再打下去，恐怕就要上升到生死之争了，有违武道精深，不如就算个平局如何？”
丁原面上含笑，期待的看着霸王。
身后的吕布顿时大急，道：“义父，我能赢……”
“住口！”
丁原蓦然大喝。
吕布满面不忿，道：“这个欺世盗名之徒凭什么跟我……”
“吕奉先！”
话音未落，便被丁原再次打断，声色之厉，前所未见。
当事人顿时窒在原地。
“好，我同意，就算个平局。”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霸王点了点头，心下虽然大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为了衬托自己的风度，又接着道：“止戈为武，在我眼里，无论我与奉先兄谁输谁赢，谁死谁生，都不是我汉室之福，如今虽然只是平局，但在我眼里，却没有比这更像胜利的胜利了。”
“霸王果然识大体。”
他话说的漂亮，丁原眸子顿时便是一亮，一时间甚至忍不住有些惺惺相惜。
两相比较，在台下众人眼中，吕布顿时变得有那么些“不识大体”了。
这让吕布如何忍受？
他几乎将牙齿咬出血来。
手中方天画戟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然而最后终是没能发作，戟端在擂台上猛地一震，眸中血色也渐渐退去。
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转身下台。
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到底压下了如何的滔天怒海。
而这一幕，恰好就这么被不远处的董卓看在眼里。
他眸中闪过思索的神色，忽然起身，向着场外而去。
“唉，董兄，这是要去哪儿啊？”
董卓毕竟是一方刺史，有头有脸，场中旧友不在少数，看到他神色匆忙，不少人出声相询。
“哈，没事没事，人有三急嘛，借过借过。”
嘴上打着哈哈，目光却是不时看向吕布远去的方向，心下大急，敷衍之后，连忙挤过。
直到逃离人群，吕布的身影已然快要遥不可见了。
董卓撒丫子狂追，迸发出了惊人的速度。
还好如今四下无人，否则肯定会有好事者想要采访一下他这样的体重，到底是如何能够跑出这样的速度的。
简直就是胖子界的奇迹。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山巅的喧嚣再也不能传到耳中的时候，吕布才停了下来。
“啊！！！！”
怒吼声惊散了山林间的鸟雀，他手中方天画戟紧握，蓦然一个横扫将近旁的一株大树拦腰斩断，轰隆声中，应声而倒，砸在地上，卷起一片尘埃。
“可恶！可恶！可恶！”
吕布咆哮，怒不可遏，只是附近的大树不由的便遭了秧，仿佛此时此刻它们集体化身为了霸王，被方天画戟各种摧残虐杀，一时之间，草木横飞，碎石崩裂。
忽然有脚步声传入吕布的双耳。
霸王……
双目充血的吕布此时满脑子都是霸王，下意识的一戟便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递了上去。
“手下留情啊！”
跟来的董卓几乎要吓尿了，满脸的惊恐，双手抬起，一副投降的姿势。
方天画戟停在了他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吕布眉头微皱。
不是霸王。
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然而一身杀气不减，仍然没有放下方天画戟，仿佛一个不满依然会将眼前之人就地格杀，问道：“你是谁？”
“在下西凉刺史董卓。”
面前的胖子自报家门，吕布不由得怔了怔。
刺史。
自己的义父丁原也不过是一介刺史而已。
眼前这个其貌不扬，让人一眼看了就觉得恶心的死胖子真的是刺史？
下意识的，吕布便放下了方天画戟，然后面上却是露出了警惕之色，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替将军不值啊！”
方天画戟放下，董卓顿时长吁一口气，随后感受到吕布的态度变化，内心振奋，疾声高呼，大有同仇敌忾之意。
“不值？”
一声冷笑，吕布道：“你替我不值什么？”
“当然是霸王。”
董卓顿时来了精神，而闻言，吕布双眸蓦然一凝。
霸王。
他手中方天画戟忍不住再次握紧。
这一点恰被董卓看在眼中。
赌对了。
他能感受到吕布的内心绝不平静，而这就是他董卓所需要的。
趁热打铁，董卓佯装不忿，道：“他霸王何德何能，能与将军平手？”
此言正中吕布下怀，一时对董卓敌意顿消，只是忍不住仰天嗟叹，道：“可恨义父忽然横插一手，不然……”
随即又是一声冷哼，道：“若不是那把刀太过于邪门，他连跟我一战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