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沁她们看着团聚的几人,默默退出了待客厅,走到了外面观景池旁的凉亭里。
池墨也退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团圆的几人,默默拉上了待客厅的门,也关上了他心里的那一扇门。
池墨快步跟上前面几人,跟她们一起步入凉亭。
凉亭远看古朴雅致,近看也别有一番韵味。
亭子有四扇窗棂,窗棂上雕刻着姿态各异的喜鹊雕纹,虽是雕刻,却栩栩如生,尽显喜鹊的灵动活泼。
喜鹊自古以来就是富贵吉祥、出门见喜的象征,亭子雕刻如此多的喜鹊也便不足为奇了。
亭子里还有一个木制四方桌,四面也有相应的桌椅,池墨随便拉开一把椅子入坐,尹清沁也挨着池墨临近坐下。
四人入坐许久,亭子里却鸦雀无声。
池墨也不想说什么,就沉默不语,微风吹过,一抹浅绿飘入他的余光。
他顺着看了过去,才发现那是窗棂上的飘帘,正想转头,却发现了半帘与整个精美画面不同的地方。
因为那半帘上的绣花是真的奇特,你说它丑吧,又没有绣得很难看,说它可爱吧,有些地方又绣的突兀。
池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样式的绣帘,还被挂在如此精美的亭台中。
尹清沁一直在注意着池墨,她从儿子口中听到过池墨从前生活的只言片语。
可就这只言片语,却令她很是心疼和怜悯,他明明只是和车崒一般大小,却经历了太多世间的酸楚。
刚刚池婉莹和父母相处的场景,她看到了池墨眼底闪过的羡慕和期待,可两位老人家平淡如水般态度却毁灭了那一丝期待。
这可给尹清沁心疼坏了,造成这一切又不是孩子的错,在她眼里祸不及孩子,而且本来也不是池墨的错。
客观来讲大家都有错的地方,可唯独孩子没有错,上一辈的恩怨也不该让这一辈的孩子受累。
要是不喜欢也别伤害了,送给她也可以,反正她也养的起,多一个儿子也无所谓。
以至于后来池墨和车崒在一起后,尹清沁总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回到现在,尹清沁望向池墨正在聚精会神盯着看的地方。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池墨被身旁响起的声音拉回视线,发现是车崒的妈妈在跟自己说话。
池墨又看了一眼,“嗯,觉得唯独它好像与这里格格不入。”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听到两人的对话,茶妤和江施羽也看向那边,好像是真的格格不入。
“可是你知道吗?虽然它与此地的精致典雅格格不入,可它却是主人最珍惜、重视的绣品。”尹清沁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她脸上闪过回忆之色,时光在她眼底流逝,“当初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也有这种感觉,那时忘忧姨在我旁边。
她好像看到我眼里的疑惑,骄傲的跟我分享,这是她女儿五岁第一次学江省苏绣时绣的。
虽然造型奇特,可池婉莹却是一口气绣成,期间没有出错一针一线,第一次试绣,一绣功成。
而这里所有的飘帘,都还只是莹莹绣的冰山一角,这些挂在这里只是为了睹物思人。
这些都证明了池婉莹在苏绣方面的天赋。”
——
事实也确实如此,池婉莹的苏绣天赋惊人,从刚开始的花鸟鱼虫到亭台楼阁再到人物形象,都在池婉莹的绣针下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曾经几度获得江省举办的苏绣青少年大赛的冠军,家里也堆满各种奖杯。
池婉莹父母的支持和鼓励,也给了池婉莹莫大的宽慰。
在她18岁那年,她历时两年半的双面绣屏风——《荷》正式完成,这也再次肯定了她的天赋。
毕竟双面绣是最优秀的民族传统手工艺之一。
它是要求绣者在同一块底料上,在同一绣制过程中,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图案同样精美的绣品。
而《荷》就把这样的精美呈现出来,两面的荷花开的栩栩如生。
绣品上荷花、荷叶表面的露水都清晰可见,游鱼戏莲、蜓立荷尖角…一个个优美的瞬间都宛如实物被绣品呈现在观赏者眼前。
给观赏者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当年《荷》的成功也引起的绣圈的轰动,为次还专门设立奖项,鼓励众多热爱苏绣的传承者和热爱者。
池父池母也很高兴,不仅仅高兴女儿夺得奖项,更重要的苏绣得到了传承和发扬。
随着世界的发展,机械绣逐渐占领市场。
机械绣快速成品,可批量生产,而手工绣虽然精致优美,却因速度慢而逐渐被机械绣替代。
更多年轻人追逐时代的脚步,渐渐抛弃传统的东西,很多优秀手艺与文化只有老一辈在苦苦支撑。
而那些老一辈有些找不到传人,而导致大量传统文化和技艺几近失传。
这些都令人对优秀文化的传承和发扬感到堪忧。
而池婉莹的出现,给池木槿带来了希望,他们家的传承有望!
后来池婉莹读大学时也面临一个抉择,就是读大学并没有苏绣这方面的专业,那她继续读书还是去专心学苏绣?
但池木槿是过来人,他觉得文化水平也是重要的。
就这样池婉莹继续跟随时代的召唤,读了大学,也遇到了尹清沁她们。
那时的她也从未停止对苏绣的热爱,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那个渣男让一颗新星失去光泽,甚至差点陨落。
*
亭子里尹清沁又给她们看了池婉莹去参加比赛时的录制。
尹清沁也是在寻找池婉莹那些年才发现这个室友如此辉煌的一面。
虽然当年她们知道池婉莹喜绣,当却不知她如此优秀。
也许是当时的设备还不太厉害的缘故,录制画面有些会有点模糊。
可这些却一点不影响池墨的认真,他细细看着那些录制。
视频是从妈妈第一次参加比赛时开始看的。
画面中他的妈妈典雅傲气,带着一种青涩的傲骨,在所有人面前优雅的像一只白鹤。
他的妈妈虽然傲气却不自傲,待人接物依旧谦逊有礼。
获奖后既不会高高在上,也不会表现得惊喜万分,而是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既视感。
毕竟她的绣品在那一群人中确实是顶尖的存在。
后来的画面里,他的妈妈也在一次次成长,渐渐褪去青涩的外衣,也收敛了全身的傲气,将之融入骨血。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古典的韵味,就像是她融入了绣卷,也像是绣卷融入了她。
她在绣的主场里耀眼夺目,仿佛天生就是那里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