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蔓延，万家灯火之中，满目红色，积雪在残影下被碾磨融化，水滴沿街流淌而过，带走了各地的腥臭。
清晨，张二爷打扫着摊位，面色如常的将身旁两具倒下的尸体扔了出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火辣的太阳，嘴里感叹一句：“这咋呼的天气还真是变化多端啊！”
街上行人匆匆，仔细看去好像少了些谁，但并不是谁都在意，或许说，结局早已经注定。
——
夜色里，城外的夜莺啾啾鸣叫，发出凄厉的怪叫，漆黑的林子在耸耸的抖动里霎然归于沉寂。
抬眼看去，城北还在一片寂静时，其它三处城区已然处于一片厮杀声中。
纵横的街道上，泛冷的青石板上岁月的划痕留下无数点滴的风雨，有人拔刀斩出，冷冽的刀光在一片朦胧的寒气中绽放，高击直上划过长空。
有人佝偻老妪，却捡起地上的几个碎石，抬手将身前的几个修士头颅打碎。
信号在不知何时发出。
……
一名在街上游玩的江湖客脸上先前还露出笑容 ，转眼间就看见一位从身旁路过的行人抽出腰间的软剑，陡然朝他刺去。
江湖客眼前只有一抹流光的影子划过，多年来的战斗本能和武者的先天意识，让他念头一动，在别人出手时，五感警觉。
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出手，透过眼里的浮光，紧紧将左边一把软剑夹住。
剑身被夹住后，在他的指尖弯曲颤鸣，剑光一闪而逝，在他的眼前停留半寸。
他眉头一皱，刚想要递拳而上，将那人打倒在地，自己的脖子上却径直喷射出一道血线，紧接着腰上腿上，无数抹血线溅射而出，散落一地。
江湖客眼里一白，脸上带着几分诧异，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脚下一软便轰然倒地。
在他身边数名看起来普通寻常的行人若无其事的收起了手中的短刀，彼此对视一眼，便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街上有些吵闹，行人得知有人被当街杀害后，自古前人流传下来看热闹的本性，让他们纷纷抬头朝前观望，一个个挤着周边身子，想要凑近朝前仔细看一眼。
一些本想看热闹的江湖客仗着一身武力，硬生生挤到了前边，他们还未曾仔细看一眼，吃个瓜，便见着身边许多行人脸色一变，在看时不知何时手中也骤然多出一把软剑。
几位有些修为的观众故意朝他们身上撞了过去，一阵气力传来，那些凑到前边的江湖客被这一撞，身体不由一个踉跄。
不等他们转头朝身后撞来的那人开口大骂，便是脸色一变，胸口一阵剧痛，他们低头一看，只见心口处已多出了一个血洞。
滋滋的血不断从那个细口流出，心脏破裂，他们来不及说出口，只满脸惊恐的想要指向前方，两眼昏沉，便轰然倒在地上。
“哟，这位大哥，你怎么倒在地上了，我这不小心撞到你了，没事吧！”
那几名行人十分有默契的朝前跨出一步，纷纷在倒下的那几名江湖客前蹲下身来，一手作搀扶状，嘴里关心的来口问话。
从后面的人群之中那些零散的江湖客们并未察觉到异常，只听到说什么有人被撞到之类的，他们并不关心这些，还是想看看被杀掉的那人是个什么模样，一个个在那好奇的朝身前探头看去。
殊不知他们身边平常普通无力的普通人已然不经意间走到他们身边，他们的长袖里不知何时藏了一把匕首。
在围观的江湖客们探头骂骂咧咧，叫前面的人别挡路时，他们只感觉自己的双腿突然一痛，身形不由自主的朝地面上跪去。
然后身前突然有一道身影覆盖上来，一柄飞刀从下往上插入他们的脖子里。
他们根本发不出半点声响，眼睛瞪大，嘴里嗬嗬流出一大团血沫，连眼前的人影都没看出来，便被人一手按在了地上。
眨眼间，那些前来围观的江湖客便尽数倒在了地上，然后围观的群众却视而不见，仿佛眼前没人被当面刺杀似的，仍然一脸吃瓜模样，在汹涌的人群中踮起脚尖，使劲看向正中倒下那人的情况。
不少走在路上丝毫无察觉的异样的江湖客，在一位位在身旁穿行而过的路人手下，变成了亡魂。
一时间，在夜色的笼罩下，数不清的人倒在了一片平静的目光里。
大地沉醉的静谧，哪怕这座城里到了晚上仍灯火通明，但仍然有少数的江湖客选择在客栈里睡觉和修行。
而在客栈外，一片模糊不清，好像什么东西将这一切笼罩，他们丝毫没有察觉，殊不知一位位黑衣已然带着一管炊烟走到了他们的房门外。
——
许多围观的人陡然倒在血泊之中，尽管街上有无数身影阻拦，但如此大规模的刺杀不可能真的能瞒得住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客。
他们察觉到些许异样，见情况不对，纷纷凝神后退一步，手里悄然握住兵刃，对周围的人警惕起来。
不知何时，战斗的号角骤然吹响，人们不再隐藏自身，从各处阴暗的角落抽出一把兵刃，江湖客和这些到处都是的行人眼眸一凝，轰然撞在了一起。
期间让这些江湖客们有些不解的是，但凡对他们出手的人都是这城中居住的百姓。
他们或许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但就一身武力来说，也和这群武者相差甚远，不过他们仍然悍不畏死，一人倒下，另一人沉默的迅速补上，根本没有空口来让江湖客逃走。
只见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断有人轰然倒地，被人潮汹涌压上，死在无数刀光中。
有些人修为了得的江湖客，一拳将周围的敌人轰飞后，看了眼四周，明知不可力敌，眼底里寒光一闪，脚步一顿，往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后撤数丈远。
然后不知何时他们身后便多出几个人影，不过瞬间，刀光骤然而起，薄如蝉翼般的刀身散发出一片寒芒。
他们浑身上下如处寒窟，冻的愣在原地瑟瑟发抖，心里有了警觉，身形刚落地却还来不及转身。
他们的目光只来得及往后一瞥，身后是无数刀光、剑光交叠在一起，在空中闪过。
嗤！
血液狂喷而出，这些自以为寻到一处空地的江湖客一颗硕大的脑袋，从一抹白芒下坠落在地，脸上还维持着见身后有人冒出时的懵懂模样。
几位迈入七境的修士则仗着武力勇猛，一路从人群中杀出，转眼步入另一条街道。
他们还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武者的本能就让他们下意识的往后一闪。
只见身前这方街道上，摊贩们站在各自的摊位面前，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见那几名江湖客出现，摊贩们齐齐抬起头来，对他们绽放出一派善意的笑容。
如果不是地面上躺着的众多早已冷却的尸体，他们或许会以为这些摊贩都是正常的。
可现在这几名城内少有的七境修士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这一幅诡异的画面而震惊到又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几息的迟疑，这时在他们身后的人影赶了上来，将他们给彻底包团。
身后原先那条街上厮杀声已逐渐变得微弱，他们已不知何从下手。
他们想再冲杀出去，可是周围的敌人却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些平日里人畜无害的普通百姓看见他们，哪怕自己并无多少武力，也毫不犹豫的拿起身边的武器，直接朝他们的心口等致命部位砍去。
七境修士已然炼脏，一身气力远超常人，他们的战斗意识更是让他们能够轻松应敌，在身边那几个普通百姓刚从摊位上抽出一把武器时，便兀自冷哼一声。
双脚往地面上重重一踏，眨眼间便到了这些百姓身前。
这些七境修士手里也是持了一把自身的兵刃，在靠近的刹那，他们眼里绽放出一抹疯狂的血气，不过一个错位便有好几颗头颅落地。
一炷香，两炷香……
疯狂的砍杀一阵后，这些七境修士脸上自信的神色早已消失，转而在黑夜中异常的惨白。
他们面无血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幅幕，这……怎么打！
他们已经杀了很多个人了，在人群中也不免有大意失神的时候，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伤痕，有一道更是差点将心脏刺穿。
可是这些七境修士入眼看去，他们绝望的发现，哪怕他们这么拼命，眼前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影，无数刀光剑影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砍在了他们的身上。
人潮汹涌，从城东蔓延到城西、城南，根本看不见尽头。
今夜
所有住在城里的百姓在堆满笑容的迎客声中，纷纷抽出了藏起来的武器，化为一名暗夜里的冷血杀手。
这些江湖客不可能把他们杀光，更不可能在人潮之中逃离。
他们的身体麻了，兵刃卡在这些百姓的骨头里拔不出去，不待喘息，身边便是无数武器朝他们身上砍来。
在无力的呐喊声中，他们只能改用双拳，用手中这最后一种武器，朝眼前连面容都来不及看清的人影里重重挥出。
无数音爆响起，空气中传来一阵炸响，无数飞溅的碎石轻易的洞穿了他们的血肉之躯。
此招不分敌我，在原地形成了一道丈许方圆的真空地带，空气中响起沉闷的轻呼，脚步声极速靠近。
天上乌云笼罩，洁白的明月躲藏在它的身后，在江湖客们一片沉重的呼吸声还未持续多久，得不到喘息时。
眼前的真空便被填满了。
他们只能继续踏着步伐，对着前方厮杀，空气中只剩金戈之声在一片杀气中沸腾。
一次次冲杀回来，然后渐渐力竭，渐渐的……神智昏沉，如坠深渊。
最后他们只能在绝望之下，眼睁睁看着冲杀而来的人群中，手里挥出无数迸射的白芒，锋利的兵刃轻易的划破了他们的皮肤，割开他们的血管经络。
大腿、腰身、手臂遍布无数伤痕，眼睛被光亮闪过，眼底里一片灰白……
无论如何，这些外来的江湖客们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一向安康平稳、与世无争的小城百姓，会拿起屠刀亲手了解他们的生命。
况且明明……他们是那么的强大。
——
在厮杀之后，江湖客里不乏有一些聪明理智的人，他们见冲杀不出去，便专门去寻一些僻静的小巷和常人不会关注的阴暗角落。
一路上腾起跳跃，转辗腾挪，带着逃出这座城心中泛起的奢望，一步步小心翼翼朝城门方向奔去。
刘子和几个平日里玩的欢的伙伴们便是如此，他们当时走在街上，正自寻个地方饮酒时。
两边的房顶上突然冒出一伙人来，这伙人一身黑衣，脸上却并无半分遮挡之物，全是为了隐蔽起见。
空气中响起一道道细微的破风声，一些敏锐的武者抬头看去，只见数百把飞刀从他们手里丢出，从天上直坠而下。
然后他们的头上便裂开两半，有些隔着距离远些的，飞刀力道不重，便将他们整张脸插满。
当时刘子正和身边的秃子聊着天，他刚好快了几步站在刘子前面，然后秃子的脖子上就被插上了一把剔亮的飞刀。
刘子看着刀身上的寒芒，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头浸透脚底，他双眼发直，眼看着面前的秃子捂住自己的脖子，转过身来朝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让刘子救他。
刘子心底恐惧，冷汗浸透一身，看着走过来的秃子，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将伸过来的手一把拍开。
周边的行人突然从袖口里握住一柄细秀的短刀，猝不及防之下就将身边的江湖客砍翻在地。
刘子亡魂皆冒，不敢留在原地，赶忙同自己身边的伙伴朝远处遁去。
一路上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里，还不待他们松口气，刘子双眸突然瞪大，他连连退后数步，双手紧握着插进胸膛处的弓箭，一抹血色在他眼前划过。
刘子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轰然倒地，倒在身旁同伴们泛起的血泊之中。
巷口和两边高墙上一排排手持弓弩的黑衣迅速离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双方都杀红了眼，但如果从高空俯瞰而下，便会发现那些冲杀的江湖客。
只不过是一个个小小的芝麻点，与之不同的是，他们的对面是汹涌浩瀚的汪洋，是一整个城池的人，两者辅一接触，江湖客们便很快被一阵浪涛淹没。
等到浪涛散去，最后只在沙滩上留下一片狼藉。
无数大大小小的碎块上流淌满地血液。
……
平常温和可亲，对待客人恭谦有礼的店小二拿出一根铁线，然后在给客人送完菜后，面容不变的走到他的身后，一把将他的脖子套住。
铁线极为锋利，不过刚接触皮肤，血管便暴露出来，一路划过脊骨更是毫无阻塞，直接将整颗脑袋切了下来。
其它桌上的客人面色一变，有的皱起了眉头有的面容冷却，有的看着他们面色发黑，五官淌血后静静趴在桌上。
一具具血还热着的尸体轰然倒在地上，血色遍布大地，城墙上的火光还亮着，不知是不是人们眼前的希望。
月光之下，恐惧已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