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年的沉淀和成长，如今的柳漓不论是谈剧本还是谈合作都有底气和底线。
她的底气来源于对自己的作品的用心和自信，作品就是作者的孩子和心血。
她的底线就是钱可以商量，但是绝对不能把她的作品拍成烂片。
这也不难理解一些现代偶像剧或者古代偶像剧的大大在她们作品翻拍的时候。
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组里，以免作品被改动。
第二天中午，柳漓提前到达了这个咖啡厅，一年前她和文华庚以及其他编剧商讨《归途》剧本也是在这个咖啡厅。
不得不说，柳漓同这个咖啡厅挺有缘分。
外面天很冷，预告里说有雪，柳漓点了一杯温热的香草拿铁咖啡暖暖身子，柳漓不知道王导的口味，没给他点。
柳漓喝着咖啡慢慢整理自己的思路。
咖啡厅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耳套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粒，跺跺脚。
他走向他约定好的3号桌。
果然一个穿着厚实羊绒大衣的女孩靠在床边，从她的发型乃至衣服穿搭都可以看出眼前的女孩是个热爱并享受生活的。
王宝林心中有了底。
他匆忙过去，走到柳漓面前，抱歉道，
“不好意思，沈老师，外面下雪了，路上堵了一会。”
柳漓连忙摇头，“没关系，您快请坐，我不知道您喝什么口味的咖啡，您看看菜单。”
柳漓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所以也准备了一把伞。
趁着王宝林低头看咖啡，柳漓的视线快速在他身上扫了一下。
面前的男人应该有四十岁左右，但他的头发里包括鬓角都长着些白头发，他的气色有些蜡黄，掩饰不住的憔悴。
“我要一杯温热的牛奶。”
王宝林对着咖啡厅服务员轻声吩咐，然后他看向柳漓，开门见山询问。
“沈老师，我就直说了，我不知道你手里还有没有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我想买过来。”
柳漓没有瞒他，“实不相瞒，王导，我手里有两部完结的作品。”
“他们一个是我一年半前的作品，一个是我半年前的作品……“
王宝林眼睛一亮，但是柳漓说到这里语气停顿，很明显是有条件的，他安静地听柳漓说完。
“我之所以没有把它们卖版权，是因为我在为他们寻找一个好主人。”
柳漓语气不疾不徐，但透露着一股认真。
王宝林苦笑一声，他看向咖啡杯里的拉花，肯定的语气说，
“沈老师是看过我拍的电影了吧。”
“我承认，在百度百科上显示由我导的几部片子都是烂片。”
“因为我当时接那几部片子只为挣快钱。”
能够这么坦荡。
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和故事。
柳漓身子微微向前倾，做出来安静倾听的动作。
王宝林的视线慢慢转向窗户外面随风飘舞的雪花，记忆被往回拉拽。
“二零零八年，我刚从京城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同年考进了电视台工作。”
“那时候我师从老一辈艺术家蒋艺导演，他同时也是张跃导演的老师。”
王宝林的声音平静，但柳漓却被吸引，既为同门师兄弟，按理说两人的导演能力应该不相上下。
张跃导演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导，而王宝林沦落到拉不起投资的地步。
“我记得一二年的时候台里要做一个纪录片，是记录大山区孩子坐着索道上学的艰辛。”
“我想，我愿意去，因为我就是普通人家出身，我能吃苦，我也能更感同身受山区孩子们的艰辛。”
“我去拍了半年，回来的时候把心丢那里了……我舍不得那群孩子们，我想让他们都能走路去上学。”
“但是哪怕用心拍和剪，我拍的记录片播出后反响不大，更不用说号召观众去给他们捐款了……我这样帮助不了那里的孩子。”
“后来，我从电视台离职了，经朋友介绍，在一些电影剧组里做副导演，打算积累经验后来拍电影，因为拍电影挣钱。”
“但是我毫无背景根基、他们信不过我，根本不相信我能拍好电影……后来我师兄张跃，知道我缺钱，给我介绍了一个商业片。”
“拍之前他劝过我，第一部电影很重要，因为以后这就是外界对导演的第一印象，他说考虑清楚做决定，我还年轻，可以再打磨一下。”
“我谢过他的好意，也接受了那个商业片……因为有钱，那部片子虽然是小投资小成本，但我也挣到了三百万。”
“我留了五十万在京城生存应急，剩下的找了工程队去到那个山区施工，为他们搭建一座可以步行过河流的桥……”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来头，我导演的处女作在网上骂声一片，但是也收回了成本，让投资人挣了一笔。”
“我得到了钱财，但接下来再无好的本子递给我，我后悔过，但我看到了山区孩子给我寄来他们上学照片的笑脸，我觉得这值得。”
“我接不到好剧本，拍的商业片上也能马马虎虎不赔本，所以后来几年，我接的全是烂片。”
“后来，山区的孩子们大学毕业工作了，他们感谢我多年的资助，他们也能资助山区的孩童了……有个男孩，也就是和沈老师你差不多大………”
“他说，王爸，你不用再去接烂剧本挣钱了，我们能够养活自己。”
“请你后半生也为自己而活，成为一名真正的好导演。”
王宝林端起来牛奶大口喝了两口，
“我的故事讲完了……我转型不止是为了那群孩子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个普通人，我想拍出属于普通人的电影。”
“归途为现实主义电影的崛起打响了第一枪，我想做这第二枪！”
柳漓心里无比震惊和感动，她为自己一开始的偏见道歉。
柳漓组织了下语言，“王导的故事讲得很好，我相信您拍故事的能力也不会差！”
“我带来了我的两个剧本的上部，不知道王导对哪个更感兴趣！”
柳漓直接答应合作，并不是因为冲动。
而是她感受到了王宝林那颗为他人为人民服务的心。
为人民讲话、讲人民生活的作品需要把人民放在心上的导演来拍。
王宝林从柳漓的手里接过来两个剧本，“请沈老师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
柳漓颔首，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外面的雪越发的大。
王宝林坚定的声音响起，“沈老师，我要买这一本的版权。”
看到剧本的名字，柳漓不意外。
王宝林选择的正是那一本以黄小萱为背景，讲述原生家庭孩子的心酸和痛苦。
柳漓给这个剧本起的名字是《芳华》。
人人都有芳华，即便不幸的孩子也有，只不过他们前半生经历的苦难会为他们铺垫后半辈子的幸福。
…….……
柳漓和王宝林确定了剧本的版权费是50w。
这个费用不少，但也不多。
因为柳漓的接下来的作品会随着《归途》得奖而水涨船高。
说起来还是王宝林占了一个便宜，如果柳漓的作品获得金花奖最佳编剧奖，她接下来的作品版权都会是百万级别。
但是柳漓不在意，她是个物欲低的人，不买房子不买车，50w都能够她花个十年八年。
更不用说，这辈子的爸妈以后留给她的钱都能让她富裕过一生。
敲定版权合同后，双方就相关细节补充。
柳漓要求自己的作品不能改编超过两成，其中电影所体现的内核不能改变。
其次，对于演员的选角，柳漓有投票权，选角时她需要在场。
最后，既定的剧本也不会去最终版本，他们在拍摄过程中，如果碰撞出新的想法，是可以更改的。
最后一条是柳漓在走出太阳系剧组跟着斯皮尔格学到的。
王宝林同意柳漓提出的，他自己没有什么要求。
两人再次看了合同一遍，确定没有纰漏后，双方签字后，柳漓的卡上显示到账了五十万。
因为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所以其余的事情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在商定。
柳漓看着王宝林离开的背影，觉得王导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柳漓笑着摇摇头，她背上包，穿戴好围巾口罩帽子，拿起挂在一旁的伞走出咖啡厅。
地面上已经有了几公分的积雪，柳漓的马丁靴把雪地踩的嘎吱响。
忽然停靠在路边一辆车的车灯亮了，照在柳漓的脸上。
柳漓伸出手去挡，定睛一看，贺湛然站在车门旁冲她招手。
“琉璃，过来，吃火锅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