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成擦干眼泪,他声音沙哑,“报警,咱们去报警。”
报警的结果正如别人所料,在九十年代末,孩子丢失都要满4时才能立案。
警察劝夫妻俩在去家门口找找,孩子是不是去亲戚家同学家了。
月眉哭得绝望,她瘫坐在地上,“没有,都问了,孩子是被别人拐走了……”
警察被月眉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让她起身,“你们别呆这里,带着家里的亲朋好友去火车站汽车站找人,还有收费站……万一孩子真的是被拐子拐走了,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回来……”
张富成一听这件事,连忙给自己的朋友亲戚邻居打电话,他头脑清楚安排大家分别去哪蹲守。
月眉也有了主心骨,她找回来理智,擦干眼泪,
“我去火车南站。”
夫妻俩和亲戚朋友在每个火车站汽车站里面不辞辛苦的寻找,不知问了多少人,最后声音都哑了。
天黑了,汽车站关门了。
亲戚朋友们先回去了。
夫妻俩在路边抱着哭起来了,哭声隐忍,带着对孩子的思念和担忧。
昏暗的电影院不知是谁抽咽一声,紧接着低低地啜泣声接连响起。
柳漓鼻头一酸,她伸手去摸脸颊果真摸到了眼泪。
她正要起身从包里掏出纸巾,贺湛然递给她一张帕子。
柳漓接过后擦干眼泪,她伸出左手握住贺湛然。
温子行一行人在此刻悄然入内,坐在了前面一排。
本来首映礼是迟到后不允许再进的,会影响第一批观众的观影效果,后来还是温子行给文华庚打了个电话,才放进来。
电影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变卖家产寻子,这一阶段可谓是整部电影最让人心酸的部分,是那一种每天生活在希望和绝望中。
张富成每天早晨起来,满怀希望地踏遍城市乡村的每一个角落,一直到半夜十一点才去找一个住的地方。
长期在外没时间打理,他的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潦草,皮肤晒的黝黑,走在路上经常会把小孩吓到。
张富成有天路过商店,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野人模样,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
月眉此刻也不好受,她的眼睛由于每天盯着电脑各种QQ群以及论坛去寻找孩子的信息,视力下降的厉害,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婆婆为了省钱,经常蒸一锅馒头吃两天,一小捧米加一把水淀粉就是一天的粥,自己大清早去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
也不能天天吃素,老太太就去买些便宜的鱼或者一小块五花肉,给自己和儿媳妇补充营养。
日子一晃一两年,进入了二十一世纪,身边所有人的日子蒸蒸日上。
除了张富成月眉夫妻。
其他人或许已经忘了丢失孩子小禹的模样,或许也不理解当年能够买得起小轿车和大房子的人竟然沦落成这个模样。
不是自己的孩子丢失,是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那种时时刻刻的担忧自责,午夜惊醒的心痛,都永远感受不到。
当一个家经历了黑暗的谷底,任何线索和帮助都是救命的稻草。
他们终于得到了孩子的下落,可来不及高兴,张富成的妈妈,月眉的婆婆骤然离世。
张富成从外地开了三天三夜的车赶回来,最后见到的是母亲的遗照。
张富成隐忍磕头,最后痛彻心扉的大哭,男人哭地无助如孩童一般,所有的悲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电影院里观众此刻眼泪如不要钱一样,他们或许想起来自己去世的亲人,或许被李基晏的情绪所感染。
所幸,黎明之前天最黑。日子是要往前看,幸运之神开始笼罩了这个遭遇不幸的家庭。
小禹找到了,离家两年终于找到了。
可以说小禹的找到不是偶然,他之所以能找到,完全是张富成夫妻俩的事迹感动了一位记者,她也是一位孩子的母亲,她用笔写下一篇催人泪下的新闻,被登录在人民日报上。
一位桂城的乡村教师看到了这份报纸,她被张富成和月眉的寻子故事感动,当她看到小禹的照片时,发现孩子的鼻子山根有一颗痣。
这令她惊讶,因为他们班有一个叫刘帅的学生就是山根有痣,有痣的孩子或许很多,但在山根这个位置确是非常特别。
她上课的时候又仔细看了刘帅,发现和报纸上的孩子照片轮廓越来越像。
她是班主任,自然查到了孩子的年龄,算算时间也是一般大小。
但她是老师,她不能仅凭猜测就去联系张富成,给他们可能并不确切的消息。
她安排了一次家访,竟让她真发现了一些证据。
刘家有两个女孩,刘帅是最小的那个,而且刘家人和刘帅长相基本没有相像的地方。
她心里隐隐猜测刘帅是拐卖来的,身为老师,她的职业道德不允许让她装聋作哑。
她给张富成打了电话,收集了刘帅的头发,先给两人做了DNA,结果亲权指数在99.99%。
自此,张富成月眉的寻子之路结束了。
观众们不禁露出来笑脸,他们为一家人团圆而开心。
但是画面一转,电影又讲到了刘帅对这对新父母的排斥。
此时的刘帅已经上一年级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给他换一个爸爸妈妈,他不断地哭闹要回家。
月眉和张富成看着在地上哭地稀里哗啦的孩子,无力地对视一笑,此时在孩子眼里,他们俩是不是才是坏人,才是人贩子。
夫妻俩相互鼓气,再难的事情都走过来了,这些算什么?
两人用了三个月的细心呵护让刘帅适应了他们,用了半年的时间让孩子开始接纳他们,虽然并不亲近。
镜头的最后是,刘帅上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学生们观看防拐讲座,同学们都害怕自己被拐走,纷纷说人贩子好坏。
请来的儿童专家不知刘帅是张富成的儿子,她用的恰好是张富成在外面漂泊那两年重金寻子的照片。
刘帅愣住了,他认真地辨认了一下照片,眼泪掉了下来。
原来他一直讨厌的爸爸妈妈为了他受了这么多苦。
放学后,他快速地奔向学校门口,哭着抱住接他的爸爸妈妈。
此刻,电影正片结束。
观众们再一次拿出纸巾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太难受了,这一家子真的太不容易了,妈的,人贩子不得好死。
柳漓又掏出来一张纸巾,擦干净鼻涕,她此时此刻终于觉得成为编剧是她为之奋斗一辈子的职业。
因为有人遭遇的痛苦和悲惨,不把它写成剧本搬上大屏幕,人民或许并不知道,就像拐卖这件事,如果没有李基晏和杨姿月精湛的演技,人民根本无法理解孩子丢失的痛苦。
只有所有人理解了,重视了,防拐意识强了,被拐卖的孩子才能越来越少。
电影院里不知从哪个角落响起来掌声,紧接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开始凝聚成一股力量,所有人都非常用力地鼓掌,表达他们对这部电影的认可。
电影此刻还没结束,播放了彩蛋。
彩蛋是一个十三四的清秀少年代表学校参加市里一个防拐卖演讲比赛,他演讲的题目就是爸爸妈妈带我回家。
少年声情并茂,情感充沛,说到动情处,不自觉露出来哭腔,最后他的演讲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得了一等奖。
少年下台时,拿着奖杯高兴地奔向观众席,那里有他温柔带着眼镜的妈妈,以及两岁大的可爱妹妹。
而他的爸爸正在门口开着一辆黑色轿车等着他们。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汇成了两个大字。
归途。
观众们再次鼓起来掌声,真的这个彩蛋太圆满了,一家人的日子越来越好,小禹优秀懂事,月眉又考上了教师,张富成又做回来生意,家里重新换上小轿车。
真好,这才是真正的结局啊。
九年前的一家四口分居三地,男孩下落不明,爸爸远走他乡,妈妈奶奶省吃俭用。
如今九年后,同样是一家四口,虽然奶奶不在家,但家里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一家四口幸福美满。
日子终于往好的方向过了。
但是不禁令人唏嘘,虽然结局圆满,但是这圆满的结局确是用了九年光阴换来的,人生能有几个九年啊。
当初幸福的一家人被人贩子偷走了幸福,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修正了九年才重获幸福。
人贩子当真该死。
人贩子就该判死刑。
电影的结尾除了演员表以及致谢,屏幕左侧还放了一些丢失孩童的照片以及信息,大屏幕滚动播放。
还有一些丢失孩子家长们的采访,都是双眼红肿,感谢好心人能提供孩子的线索。
当电影所有的致谢完毕,最后缓缓变换成归途两个大字。
下面有两行小字,导演文华庚,原创编剧琉璃。
柳漓看到自己的笔名出现在大屏幕的那一刻,心中说不出的激动,她连忙掏出手机去拍,想把这个图片留下来。
周围“啪”的一声,黑暗的电影院瞬间变得明亮,电影彻底结束了。
柳漓心里遗憾,没想到贺湛然把手机递了过来,正是电影的最后一个画面。
柳漓露出微笑,“谢谢你,然哥。”
贺湛然摇头,他把照片传到柳漓的手机上,“该我谢谢你,琉璃,谢谢你能让我们看到这么优秀的电影,我为你自豪。”
前面的温子行红着眼睛转身,
“快,给我一张纸巾,老子眼睛进沙子了。”
他旁边的肖秀津同样红着眼睛转身,
“我也要一张。”
柳漓把自己办理包里的纸递给他们,旁边的贺湛然忍住笑,温子行一向是心肠很软。
温子行拿到了纸巾,快速地在脸上抹了一下,然后擤了一下鼻涕。
肖秀津接过纸巾,还分给了他后面的战友,一个个一米八的小伙子都是满脸泪痕。
就在众人到处借纸的时候,主持人上台了。
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影评人,被文华庚邀请前来主持电影首映礼。
他上台第一件事就是请工作人员为所有的观众发放湿纸巾和手帕纸。
“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我是李浩,欢迎各位来参加《归途》首映。”
“刚刚我上台的时候啊,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基本上一多半的观众都在借纸……是不是我们归途电影太好哭了?”
李浩诙谐的语气让观众们笑出来,大家一起回答是。
“看来我们文导早就有预见,他提前给大家准备的湿纸巾和手帕纸,这会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发到了大家手里。”
柳漓也收到了,她正要拆开看,那个工作人员碰了一下她的衣服,小声地说,
“柳漓编剧,你要跟我去后台,一会就要和文导他们上台了。”
柳漓点头,看了一眼贺湛然,“然哥,我先上去了。”
贺湛然给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柳漓拿着手机把包放在了座位上,跟着工作人员去了后台。
后台虽然不大,但是此刻站满了人,李基晏和文华庚都穿着白色衬衣,一个清俊绝伦,一个温文尔雅。
杨姿月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礼服优雅带着一丝俏皮,她的头发高高竖起,扎了一个高马尾。
柳漓一过去,众人都露出来惊艳的目光,显然柳漓今天的穿搭很是吸睛。
“沈老师,您的口红颜色有些淡了,要不要帮你补下妆。”
后台处一位剧组里的化妆师打量了一下柳漓,见她脸上粉黛未施,皮肤莹白透亮,只在嘴巴上涂了唇釉,不过颜色有些浅。
柳漓想起来自己喝了咖啡,点头道谢,“麻烦你了。”
杨姿月凑到柳漓旁边,她笑着问,“看过电影了,觉得怎么样?”
柳漓幽怨的来了一句,
“赚了我一包抽纸,太催泪了。”
“不过,姿月,这部电影拍的太好了,你们演的更好,我有预感,你要火了!”
杨姿月豪爽一笑,“剧本是你写的,琉璃你也要起飞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化妆老师在那里捂着嘴偷笑,第一次见这么逗的好朋友,她也不会去嘲笑两人痴人说梦,一部电影就想一飞冲天,在娱乐圈编剧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