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了望夜空，根据残月此时所在的位置大概推算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再低下头看着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其他地方的楚晏，用恳切的语气道：“夫君，你再过一个半时辰就要去上早朝，赶紧抓紧时间去歇息吧。”
“我就坐在这里陪你一个半时辰，然后直接去上早朝。”说着，楚晏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又将偏到左侧的袍摆往右边拉了拉，摆正它的位置，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面露错愕之色的虞素素。
他做出这个样子，就是要让虞素素知道，一向言出必行的他是真的打算不去歇息，就坐在这里陪着她，直到上早朝的时辰到了才离开。
“那怎么可以！”看着楚晏有些许血丝的眼瞳，以及眼下淡淡的乌青，虞素素双手下意识地拽着披风两侧的滚边，有些激动的说。
“怎么不可以？”楚晏举眸看着月色下这个全身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华，愈发的美丽动人，不食人间烟火，就像不小心误入凡尘的仙子的女子，微微挑了挑乌黑的眉梢，放在石桌的右手，除了食指，其他四指都是弯曲着，那根伸直的食指在冰凉的桌面上看似随意地划了几笔，却是在写一个素字。
只是石桌上很干燥，他的手指划过的地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种情况下，要想知道他写了什么字，就只能根据他手指划动的轨迹去猜。
然而，他手指的动作弧度不大，月色又时暗时明，即便虞素素就站在旁边，也根本看不清楚他手指划动的轨迹。
何况，虞素素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的手指在石桌上划动。
是以，关于他在石桌上写了一个素字这个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以及他自己知道。
“夫君，你不去歇息的话，身子会受不住的。”
虞素素微微叹息一声，都说能力越强的人，做的事也会越多。
她在前几天的一个午后听如宝说，天子曾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做为百官之首的他，各方面的能力都很强，文武百官皆不及他。
这些话可能是有些夸大其词了，毕竟当初是他力排众议帮助天子继承的大统，如今又坚定不移的站在天子这边，对天子忠心耿耿，被天子视为心腹重臣，在天子眼中，自然是谁也不及他。
但除了天子，朝中还有很多人，都承认他各方面的能力确实很强，这其中还包括那些与他不对付的人。
而连与他不对付的人，都承认他各方面的能力很强，那就说明是真的。
也正是因为各方面能力如此强，他是真的很忙，每天都要做很多的事情。
每天早上五更天的时候，他就要去上早朝。早朝一般大概是一个时辰左右，如果当天要商议处理的事多，时间就会长一点；如果当天没有什么事要议，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散朝。等早朝结束了，他便会回府一趟，换下只有去参加早朝才需要穿的朝服，穿上可以隐藏身份、更方便外出办事的衣裳，陪同她一起用过早膳，然后就带上万影和一众侍卫出府去办事。大概是日落时分，办完事的他又带着万影和一众侍卫回府，与她一起用晚膳，用膳结束后，他一般会喝杯茶稍微歇息一下，然后再去书房处理公文。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会有堆积如山的公文要处理，反正他每次处理完，都已经是亥时三刻以后了。那时，她都已经睡下，而且睡了好一会儿了。
等他回到烟云阁，洗漱一番再上床歇息，已经是子时二刻了。
也就是说，他每天要做那么多事，却只能睡三个时辰的觉。
他的睡眠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一点。
以前原主体弱多病，总是夜不能寐，每天夜里最多只能睡上两个时辰，而且还多梦少眠，很多大夫都跟原主说，体弱多病跟睡不好有很大的关联。因为睡眠时间过短，对人的身体损害极大。人即便是健康的，总是睡得很少，身体也会变得不好的。更别说身体本来就弱的人，如果休息不好，不仅诸多疾病缠身，连性命都有可能会保不住。
所以，楚晏纵然身体强健，是钢筋铁骨，但白天不停地操劳，夜里的睡觉时间又不长，长此下去，他的身体肯定会累出病来的。
如今，他的身体似乎就已经开始有一点不好的征兆了——近来几日，他总是时不时地就头痛不止。
但他竟然在该歇息的时候，还不抓紧那本就少得可怜的睡觉时间去歇息调养，而是坐在这里陪她。
他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累出问题了吗？
那就由她来提醒他吧。
“夫人，我身子一向强健，只是一宿不眠，你就会觉得受不住。那你的身子本就孱弱，难道就经受得住这一夜不眠吗？”楚晏微抬入鬓的长眉，幽深不见底的墨瞳绞着面上的红润之色似乎减少了些许的虞素素，用低沉磁性且十分淡漠的声音，说出关心她的话。
“我…我……”虞素素像鸩羽一般的睫毛半垂着，楚晏说的话，是出于对她的关心，更是事实如此，她无法反驳。最近这段时日，靠着不断吸取他的气运，她的身子才好了那么一点。如果一夜不眠，还坐在这种湿气很重的地方想事情，耗费大量心神，身子极有可能又会回到从前的样子，说不定情况还会比以前更加糟糕。但让她现在进去歇息，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装着心事，她纵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还是睡不着。
“夫人，就请你做决定吧。是和我一起到屋子里去歇息呢，还是让我坐在这里陪着你。”这两个选择，楚晏心里很知道，依照虞素素那个心软的性子，以及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她肯定会选择前者。他也知道，她即便选择进到房间里去，闭上眼睛，也肯定还是在那里想事情，不会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