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要是好了,就没有理由再避而不见了,自然就希望能够一直病下去。
白夫人闻言,心中一阵酸楚和难过。她一把握住白老爷略显冰凉的手,温声细语的宽慰:“老爷,你别这样说。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再想办法去凑钱。”
白老爷将手抽了出来,捂着额头,心灰意冷的道:“还能想什么办法,家底都已经掏空了。”
白夫人将药碗端起来,拿着放在里面的瓷勺轻轻地搅拌了几下黝黑苦涩的药汁,然后把碗递给白老爷:“老爷,肯定还会有办法的,你别这么早放弃。药快要凉了,你把它喝了吧。”
白老爷放下手,将药碗接了过来,蹙着眉叹了一口气,正要同白夫人说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高声道:“谁在外面?”
下一刻,一个婢女推开门走进来,垂着头恭敬的道:“老爷,看守大门的家丁有事要禀告您。”
看守大门的家丁有事禀告……白老爷心里立即冒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把药碗放到一旁,低眉沉声道:“让他进来。”
“是。”婢女垂首退出去,把站在外面的家丁带进来,然后再退出去。
家丁先朝白老爷和白夫人屈膝行礼,然后抬眸偷偷地看了一眼白老爷,两条略显粗犷的眉毛往中间聚拢了一点,心道:老爷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他是不是不说比较好啊。
目光轻轻地落在家丁的身上,白老爷一边重新端起药碗,一边沉声道:“你要回禀什么事?”
听到这话,内心仍然在犹豫的家丁,只能开口道:“老爷,宣平侯的夫人此刻就在咱们府门口。”
什么,虞素素今天亲自过来了!
白老爷和白夫人的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了,白老爷捏着勺子的手陡然一松,瓷质的勺子跌入碗中,不仅发出叮当的声响,几滴药汁还从碗里飞溅到他的手背上。
药汁的温度还比较高,被烫到的白老爷却没有一点反应,他此刻正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往日虞素素只是派人过来催债,今日她亲自出马,是因为前几次派来的人每次都在他这里吃了闭门羹,无法讨要银两,便想自己来解决问题?
可上次给她的那些银两,已经是白家的全部家底,他真的已经没有银两可以给她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见她!
捏着瓷勺的手倏然收紧,白老爷的眼神变得坚毅,他看着家丁,冷静的吩咐道:“你就跟她说我抱恙在身,不便见客,把她打发走。”
家丁面露为难之色,小声的道:“老爷,这个……小的恐怕做不到。”
听闻此言,白老爷将药碗重重地放到桌上,横眉怒目地瞪着家丁,厉声呵斥道:“我都已经告诉你怎么去和她说了,你还说做不到?你到底有什么用?”
家丁吓得浑然一颤,脸色泛白,低垂着头小声的道:“老爷,小的去说这些话没用,你今天必须去见宣平侯的夫人。”
“这是为何?”苍眉拧了起来,白老爷眼中掠起一丝疑惑之色,这可是在他的府上,难道要不要去见虞素素,他还做不得主?
家丁略微抬眸瞥了白老爷一眼,接着低下头瞅着自己的脚尖,抿了一下唇才道:“她这次过来,带了几个小孩,让他们在咱们府前大声地唱她编的童谣。”
让一群小孩在他们府前唱童谣?这是想干什么?制造噪音,迫使他们前去开门?
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搭在白老爷身上的衣袍,白夫人不以为意的道:“随他们去唱,反正对咱们白府又没有什么影响。”
家丁看着一脸轻松的白夫人,苦着脸道:“夫人,这对咱们白府的影响可大了。”
白夫人愣了愣:“什么?”她不能理解,只不过是几个孩子唱首童谣罢了,怎么可能会对他们白府造成很大的影响。
白老爷眼眸微敛,眸色阴沉,放在桌上的右手紧握成拳,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白夫人布满疑惑之色的脸,家丁开口给她解惑:“现在那些听到童谣而围到咱们府外的人都吵嚷着让咱们白府快还钱,局面越来越不妙,老爷必须出面去处理才行。”
“啊?”白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家丁,到底是什么童谣,竟然让围观的人都知道他们白家欠了虞素素银子,还帮着虞素素向他们讨债。
白老爷站起来,将搭在身上的衣袍塞到白夫人手里,疾步走到家丁面前,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沉声道:“童谣的内容,你可有记下来?”
“记下了。”家丁朗声答道,童谣的内容很简单,而且朗朗上口,再加上又在门口听了好几遍,他已经一字不差的记下来了。
“好,现在你把它念出来给我听。”白老爷收回手背在身后,他到要看看虞素素那个牙尖嘴利的女子究竟编出了一个怎样的童谣。
家丁脸色忽变,他往后退了一步,犹豫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道:“老爷,为了你的身体着想,童谣的内容,小的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走到白老爷身旁,正准备把手里的衣袍再次搭在他身上的白夫人,听到家丁的话,柳眉拧了起来,暗道:家丁既然这么说,可见童谣的内容肯定会让老爷受很大的刺激。
“老爷……”白夫人一边将衣袍披在白老爷的身上,一边劝他还是不要听童谣的内容了。
岂料白老爷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刚披上身的衣袍就滑落下来,他还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快说!”白老爷怒目瞪着家丁,威严十足。
“童谣的内容就是……”家丁哆嗦了两下,战战兢兢地把童谣的内容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下一刻,白老爷怒不可遏的声音自屋内响起,连在屋外打闹说笑的几个婢女都听到了。
“她竟然这样编排,竟然……”白老爷已经是年近花甲的人,发须却没有白几根,肌肤也比较紧致,看起来就像才过而立之年似的。即便他因为身体抱恙而脸色泛白,只穿着绣有飞鱼暗纹的淡蓝色中衣,瞧着还是很有风度,根本不像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唯利是图的商贾,而是满腹经纶、文质彬彬的儒生。可是现在,却因为家丁说的话,他脸色铁青,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嘴唇也抿得很紧,如此愤怒不已的样子,十分狰狞可怕,自然没什么风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