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呈祥在江边建了一个炮兵阵地,加上从荆州新发来的十二门火炮,一共十八门。刚才左军船队遭受到的炮击,只是余家军火炮一轮齐射而已。
齐射过后,余家军炮兵飞快的清洗炮膛,填装药包和炮弹,但却只是蓄势待发,并不发射,眼看着左军船队退出火炮射程。
过了半个小时,一艘小船晃晃悠悠来到岸边,从船上下来一个左军信使,来到余家军阵地前求见。
信使在朱呈祥亲兵的带领下穿过步兵阵地,当他看到阵地中上千甲械齐全的精锐,不由睁大了眼睛。
原以为从荆门败退回来的士兵是在吹牛为自己战败找借口,现在终于眼见为实了。光从这身装备上比较,自己这群官军就像到处流窜的贼寇一般。
来到炮兵阵地,左军信使质问道:“你部盘踞荆州抵抗天兵,左帅没有亲率大军踏平你们已经是宅心仁厚,你们今日竟敢偷袭大军船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朱呈祥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说的好像在荆门城下夹着尾巴逃得是我们一般。”
此言一出,周围士兵无不哈哈大笑。
左军信使涨红了脸,刚要驳斥,就听朱呈祥说:“你来如果只是想撒撒泼,那就别费口舌了,直接回去吧!”
左军信使忍下怒火,说出来意:“我家大帅看愿意招安诸位。只要你们归降,左帅愿上奏朝廷,为你部首领争一个副将的缺。”
“副将啊!”朱呈祥看着远处的江水,这是自己老上司陈永福以前的官,换作以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能有个杂号将军就已经觉得祖坟冒青烟了。
信使一看有戏,急忙加码:“到时你们这帮兄弟都是朝廷官军,左帅还下令可以允你们择一城征税,充作军饷。”
“到时候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窝在这儿做贼来的快活?”
朱呈祥哈哈笑着:“老子现在做匪都不曾为非作歹,怎么跟了你们官军反倒要去祸害百姓了?”
左军信使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问:“那你要怎么做才能让路?”
朱呈祥道:“想过去那也简单。所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你们疯了!”信使叫道:“就你们这一两千人,敢堵着我左镇二十万大军拦路要财?”
“回去告诉左良玉,想要从这过去,要么交钱,不多,十万两银子;要么咱们再打一仗,只要在闯军追到前打赢了我,那这路也是畅通无阻。”
“拦路抢劫抢到了本帅头上?”
左良玉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怀疑自己有没有睡醒。
“从来只有我抢人,何曾见过人抢我?”
“区区一两千人,敢拦着本帅二十万大军要买路财,真是勇气可嘉啊!”
“让郝效忠带五千精锐去,称称他们的斤两。”
有幕僚劝道:“大帅,前番王允成五万大军尚不能破贼,反而大败而归,何况这五千人?”
左良玉眼珠子一瞪:“那是因为王允成是猪!”
“五万头猪跑出去,要抓都要抓好几天,他倒好,还不如猪坚持的时间长!”
然而这次郝效忠败得更快,不过一个时辰,就灰头土脸的回来请罪。
“这伙贼人真这么难打吗?你们伤亡多少,贼人伤亡多少?”
郝效忠羞愧道:“贼人火器犀利,弟兄们还没冲到阵前就被打散了,伤亡了两百多。”
左良玉强忍着拔剑砍了这厮的冲动:“所以你们死了这么多人,连贼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退回来了?”
“来人,备马,老子要亲眼瞧瞧,这余家军是何方神圣!”
左右部将幕僚纷纷劝阻道:“左帅不可啊,闯军前锋刘体纯部距此不到五十里了。一旦我军攻击不顺,被贼人缠住,只怕会遭到余家军与闯军的前后夹击。”
“是啊左帅,兵贵神速,万不可在此耽搁。况且据报献贼兵锋直指武昌,楚藩危急,左帅要以大局为重啊!”
“我堂堂官军,竟要向贼人买路,朝廷威仪何在?”
“不过是忍一时之气,待我军在武昌站稳脚跟,再与余家军算账不迟。”
左良玉看出来了,比打了败仗更危险的是此刻的军心,人人只想着逃,完全没有拼死一战的心。
像郝效忠刚打的这一仗,五千精锐,才伤亡了两百多就败退回来。伤亡连半成都不到,这军心士气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
左良玉长叹一声,挥手道:“给他!”
信使再去,不一会儿回来禀报:贼人涨价了,说因刚才一仗造成军械磨损,所以要加收五万两!
左良玉暴跳如雷,挥刀斩下桌案一角:“反了他们,传令大军上岸集结,先灭了这群贼寇再出发。”
“砍下一颗贼人脑袋,赏银三十两!拿十五万两银子买路?我还不如拿银子买他们的脑袋!”
众将士被这赏格激起斗志,正要下去组织进攻,这时探马回报,闯军前锋行进极快,距此只剩三十里了!
帐中热烈的气氛顿时又冷了下来,左良玉听到这一消息仰天长叹,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他轻轻挥手:“十五万两,给吧!”
一艘小船停靠在岸边,十几个左军士兵将装满银子的箱子卸下,李河带着一队士兵仔细核对。
开始时银子还五十两或者一百两的官银,到后来就换成了各式各样的私铸银两,甚至还有散碎的银锞子。
李河拿起一块十两重的私铸银锭,看到底部蜂窝状的气孔中还有暗黑的血迹残存,不禁面沉如水。这些银子都是左镇在襄阳聚敛的钱财,这些银子的主人是何下场,不问可知!
买路钱查点停当,左军信使问道:“收了银子,你们该把路让开了吧?”
李河道:“买路钱既然交了,只要你们不踏上荆州府的地面,我军便不干涉。”
信使愕然:“你们不应该退军吗?”
李河理所当然的说:“荆州府的地界,余家军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你们只管开船,我军保证不开炮!”
刚刚讹诈了左军一笔,如果左军趁着余家军撤离之际搞突然袭击,那就功亏一篑了。
左军信使无奈只能回去,左军船队分批出发,余家军果然没有开炮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