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尝试过几次,余诚终于搞清楚了这把钥匙的工作机制。
首先,无论是什么锁,只要余诚在心中默想,这把钥匙就会变化形状与目标锁眼相匹配;其次,这把钥匙打开的房门会形成一个通道通向对面的世界,如在这边开锁,那么推开门就会到那个古代的世界,反之在古代世界开锁,就会通向现代;最后,每次使用这把钥匙打开的通道会是自己前一次离开的位置,比如从楼顶防盗门通向对面那个世界,之后无论从对面那个地方开门,能回到的地方也只是这边的天台,反之从这边不管哪个房间开门,出现的地方都是自己先前离开的位置。
能够形成这种稳定的时空通道,让余诚对手中这把神奇的钥匙充满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伟力,能够让一把平平无奇的钥匙变得如此非凡,它又是何时附着在这把钥匙上的?
余诚还想着摸索这把钥匙能够穿越时空的奥秘,可是转念一想这趟穿越耗时一天一夜,自己岂不是旷工了一天?
旷工一天还是小事,怕就怕的是单位一直联系不到自己,肯定会通知自己的紧急联系人。一个大活人突然之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说不定这会儿家人都到派出所报案了。
余诚匆忙拿出早已电量耗尽关机的手机,接通电源,开机。
手机安安静静,没有未读消息,没有未接电话,余诚正在自嘲自己的透明人属性,眼光扫过手机上的时间,不由一愣:“这时间不对啊?”
手机上显示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
穿越回来后,因为是黑夜,所以余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算一算,自己明明在那边雪地里跋涉了一天,还宿营了一夜,前后加起来至少二十个小时。
可是手机上的时间显示自己这趟穿越只过去了七八个小时。
手机坏了?
余诚上网查了查,确定自己的这次穿越在当前世界确实只过去了七个多小时。
“难道……”余诚脑海中灵光乍现,立即校对好手表和手机上的时间使之保持一致,然后将手机放在桌上,自己用钥匙打开屋内厕所的门,重新回到那个世界。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余诚眼睛紧盯手表心急火燎的等了十分钟,然后迅速穿越回宿舍,将手表时间与手机上时间进行对比。果然,手表上显示在那个世界过了十分钟,而自己所属的世界时间不过是过去了不到三分钟。
“原来如此,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对等。”
发现这一秘密的余诚兴奋不已,如此说来,自己在那个世界生活三天,这边的世界只过了一天。那岂不是说同样都是两天的休息,自己完全可以在那个世界里好好地度过六天时间,几乎每轮休息都相当于一个小长假了。
有了新发现的余诚就在宿舍煮了一碗面吃了,然后宿舍里将随身装备都拣选一番。既然能随时穿越回来,便将帐篷一类的物资全部去掉,轻装上阵奔赴那个世界。
将这个村子剩余的房子都搜索了一遍,依旧半个人影也不见。整个村子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唯一有点价值的是一本手抄的《论语注疏》,严格来说应当算是古籍了。只是这本书就连余诚这个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年纪绝对不超过五年,自然不可能有哪个冤大头肯拿真金白银来收购。
想到在山上时曾经看到的另外几处村子,余诚决定再去那几个地方碰碰运气。
乡间小路被融化的积雪打湿,泥泞难行,余诚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下一处村子。这个村子应该是有人的,因为余诚远远地就看到有炊烟腾起。余诚随意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处人家的院门,院内空空旷旷,还是没有人。余诚心里奇怪,直往炊烟升起处奔去。
炊烟升起的地方是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简易院落。透过篱笆的缝隙,余诚可以看到院内支着一口锅,一个看背影瘦干干的女子跪坐在铁锅前正在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这场景,余诚觉得自己仿佛正身处一部鬼片中。最终急于搞清楚目前环境的想法战胜了恐惧,余诚敲了敲篱笆,打招呼道:“你好?”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那女子吓了一跳,噌的跳起来拿起一旁的锄头一脸警惕的盯着余诚。
她转过身来余诚才看清她的脸,大概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头发枯黄,两腮没有多少肉,显得颧骨高高地耸起。沾满灰尘的脸上被眼泪冲出两道水痕,仿佛田地上被水冲出的沟壑。
余诚大着胆子打开几根树枝扎起的大门,走进院内。那女子示威似的晃了晃手里的锄头,仿佛一头野兽在驱逐闯入自己领地的异类。一脸色厉内荏的她明显心里惧怕余诚,却还是死守着那口大锅不想后退。
对比一下体型,余诚觉得那女人就算扑上来,也肯定经不起自己三两拳,于是偷偷松了口气。为了使那女人放下戒心,余诚尽量使自己露出和蔼的笑容,双掌摊开给女人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口中说道:“大姐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路而已。”
说着偷眼往锅里瞟了一眼,这一眼几乎让余诚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见锅里开水沸腾间,一只小孩的断臂正在锅里上下翻滚着。再往火堆后边瞧,就可以看到一具缺了只手臂的婴儿躺在地上毫无生机。
她在吃人!
余诚惊得往后跳了一步,双手颤抖着将工兵铲握在手里,指着女人说:“你……你……你,你吃人!”
他这一动作也让那女人吓了一跳,那女人看了看余诚手中明显锋利更胜一筹的工兵铲,再结合余诚那压倒性的体型优势,终于放弃了挣扎,扔掉了手中的锄头,跪坐在地哭叫道:“求求你,别抢我的娃儿。”
这句话更让余诚惊骇:“你,你要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那女人哭喊着:“我的娃儿啊,我苦命的娃儿啊,到死连一口饱饭都没吃到……就算娘不吃你,别人也会吃了你……我可怜的娃儿啊……”
余诚攥着手中的工兵铲,手紧了又紧,几番想冲上去一铲子劈死这个看起来已经疯了的女人,终结了这场人伦惨剧,但又都忍耐了下来。同时余诚心中终于明悟过来为什么连着两个村子几乎都没有人烟,那是一个只存在于历史上的名词:逃荒!
对于逃荒的理解不仅来源于那部叫做《一九四二》的电影,还有来自长辈的口口相传。余诚就听自己母亲说过祖辈的逃荒经历:
那还是在旧社会,一大家人走在漫天飞雪的荒原上,母亲的外公连累带饿的力竭倒下,再没有起来。时值冬天,土地都被冻得坚实,一家人饿得头昏眼花,只能刨个浅坑将老人草草埋下,然后全家继续往前走。终于在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把一个女儿卖给一户人家当了童养媳,换来了半袋子小米。正是这半袋小米才让一家子人活着在此地落户。可无论时局再艰难,吃人这个现象连祖辈也只是听过传闻,没有亲眼得见。
最终余诚还是慢慢退出了院子。亲眼见到如此惨事,余诚一时半会儿也没了继续探索的心思。随意找了处无人的院落,脸色铁青的余诚又穿越回了宿舍。刚走进宿舍,余诚就迫不及待的冲进厕所吐得稀里哗啦,到最后似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似的。
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上班的时间了,余诚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眼脑袋里浮现出的就是那只在沸水里翻滚的小儿手臂和那个女人绝望而疯狂的哭喊。
余诚不是没有挨过饿。他不到一岁的时候父亲过世,全靠母亲靠着打零工赚钱养家。有一天母亲下班迟了,没有及时回来做饭。当时还只有五六岁的余诚一个人在出租房里,肚子饿得直哭又找不到吃的,最后想起上个月有一个饼子被自己嫌难吃偷偷扔了,于是趴到屋后草丛里去找,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
就是这点挨饿经历导致的不安全感,让余诚不管去哪里都要在周围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储存。余诚以前读书看到其中记载的“岁大饥,人相食”,那几个字中藏着的惨状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理解了,可当他现场看到铁锅里那儿童稚嫩的胳膊时,才知道自己的理解终究还是浅薄了。这不是易子而食,这就是吃了自己的孩子呀。
生活悲惨成这个样子,不是大灾之年,就是王朝末世,抑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只是不知具体是哪个朝代。
能做出烹食自己的孩子这种事,那个女人真是可恨又可怜。而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发生,肯定会成为余诚一辈子的阴影。
想到离上班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余诚便决定给那女人送点吃的去,总不能真让她吃了自己的孩子吧。宿舍里还有两袋一斤装的杂粮,每袋是余诚用来在宿舍煮稀饭的,正好可以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