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讲。”
黄瑜顿了顿,以手拂胸,轻声道:
“大侠可否帮小女子一个忙……”
这话一出,纳兰屠恍然大悟。
看这姑娘一身落魄打扮,不是遭了贼,就是被人骗了财去。
当下心中警觉,暗暗盘算:
这姑娘如此多疑,想必是受惊过度所致。
“姑娘有话但讲无妨,只要是力所能及,且无碍江湖道义,在下定然替姑娘办到。”纳兰屠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黄瑜面上戚戚,心中却在冷笑。
这莽汉有眼无珠,头脑也不甚灵光。
空有两手两脚,也不知如何闯荡到如今 。
“是这样大侠……小女子本是镇中商贾之女,家住镇东春熙街,家境本还算殷实。”
她一边说着, 一边装作悲戚模样,以手掩面。
“姑娘莫要悲伤,速速将那贼人名号报来,某定将其碎尸万段!”
只是淡淡说出此话,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如虎啸龙吟般赫赫有声,着实吓人。
黄瑜对武者等阶不太了解。
只知此人强横,却不知与那许家老祖宗孰强孰弱。
她恨极了陆千栀,只想把一切脏水都往她头上泼去。
至于那俊美无瑕的许悠,要是能落入她手中……
是到了要做梦的时辰,她幻想着横刀夺爱,脚踩陆千栀的美妙场景。
心脏怦怦直跳,她的脑海飞速运转,很快构思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辞。
“大侠莫要误会,小女子家里并未遭贼。”
“哦?那是何意?”与想象中不同,纳兰屠有些发懵。
“小女子与邻居陆家自小为邻,陆家有一女,名唤千栀。”
“哦,陆千栀……是个好名字……”
纳兰屠点了点头,同样是以花为名,这“千栀”可比什么“百花”“万芳”清雅脱俗得多。
黄瑜捏了捏拳头,听人夸陆千栀,比拿刀割她的肉还要疼。
“大侠且听小女子说完。”
“哦,抱歉抱歉,黄瑜姑娘请讲。”
黄瑜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娓娓道来:
“那陆千栀乃是陆家第三女,天生形容丑陋,常遭她二位姐姐欺辱排挤。”
“小女子见此,曾多次出言劝止,遂自幼与千栀交好。”
说到这,她的目光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闪烁。
饶是以她的脸皮厚度,这样颠倒是非胡说八道,也是会产生心里障碍的。
好在此刻天生早已黯淡,四周灯光没能让纳兰屠看清她的脸色。
“姑娘可继续说。”
“嗯……那陆千栀年纪渐长,待字闺中,却从未有人上门提媒,小女子看在心里,也为好友心焦。”
一番话说得真真切切,听得纳兰屠愈发感动。
“姑娘宅心仁厚,实令在下敬佩。”
黄瑜见此,明白大鱼上了勾。
强笑两声,一脸苦涩:
“这个世道,坏人或许没有好报,好人却一定举步维艰……”
“姑娘何出此言?”纳兰屠急道:“好人自然会有好报,人在做天在看,岂能出此狂悖之语?”
呵……这还真是个傻子。
黄瑜只觉得腰间一阵发痒,用力掐了掐虎口才险险绷住,没有嗤笑出声。
“大侠有所不知,那陆千栀所嫁之人,本是城内一位破落秀才,可谁知,就在前几日,那秀才竟是在落水城寻到了亲戚,摇身一变,成了豪门望族的大少爷。”
“嘶!竟有此事……”
黄瑜说的故事离去曲折,百转千回,不由自主吸引了纳兰屠的兴趣。
黄瑜颔首,轻叹一声:
“本是并蒂莲花,幼时一对好姐妹,再见之时,却已然成了仇敌。”
“哦?可是她遭了虐待,拿你泄气?”纳兰屠颇为不解。
“非是如此。”黄瑜摇了摇头。
“却是为何?”
“大侠可曾听闻‘升米恩,斗米仇’之典故?”
“愿闻其详。”
二人在马棚后方交谈,黄瑜逐渐品出眼前男人没有歹意,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痴。
心里头安定了不少的同时,扯起谎也愈发流畅娴熟。
“彼时那陆千栀受人欺辱,我多次照拂于她,她心中感念我之恩惠,自是对我情义深重。”
“嗯……此乃人之常情。”纳兰屠点头附和。
“待其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小女子便成了见证她幼时悲惨遭遇的旁观者之一。”
“许是小女子的存在让她记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亦或是担心小女子抖搂出她的过往……”
黄瑜越说越入戏,泪水噗哒噗哒往下掉,可心疼坏了纳兰屠。
“岂有此理,世上竟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话刚说完,他眉头一皱:
“姑娘这副模样,便是遭了那姓陆的毒手?”
“嗯……”黄瑜以袖拭泪,苦笑道:
“三日前,她邀我于家中相会,备下好酒好菜,我本以为是我二人冰释前嫌之良机。”
“却没成想……”
“她怎么了?”纳兰屠听得直冒虚汗。
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骗入家中,会发生什么?
“她……将我引入内厅,在众目睽睽之下……污蔑我与她男人私通……”
“啊?!”
纳兰屠真的怒了。
还有王法吗?
“岂有此理!姑娘放心,在下此番也是要往落水城寻亲,你只需指条道,定让那姓陆的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千万不要!”黄瑜惊叫出声。
她的想法是借着这没脑子的莽汉找个时机偷袭陆千栀,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可没想着让他直冲冲撞入许家送死。
那许悠如今已是许家嫡子,鸡犬升天,陆千栀也就成了许家少夫人。
即便这个少夫人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人取代,至少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这位大侠,您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那陆千栀夫家显赫至极,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出事……”
这话说得极漂亮,纳兰屠再无一丝怀疑,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如此体贴善良的女子被逼到如此地步,对方的穷凶极恶可见一斑。
“姑娘切莫悲伤,先随我进去吃顿饱饭,有话可慢慢说,你应该知道在下的实力,些许宵小,不足为惧。”
纳兰屠的话,在黄瑜看来全是废话,未有“吃顿饱饭”四个字说到她心坎里了。
一天半的时间滴米未进,没什么比两个大馒头更加重要了。
哪怕嗖的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