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说紫鸢的话,可信不?”
“我如何知道?你那侄女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纳兰厚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与自己儿子一同坐下。
纳兰紫鸢的父亲,也就是纳兰厚德的大儿子早已去世。
纳兰屠是纳兰厚德妾室呼延氏之子,也是纳兰紫鸢的小叔。
提起自己那孙女,纳兰厚德不由叹了口气:
“你知她眼高于顶,对男儿从来不假辞色,且被你我惯得太过,但凡看不上眼之物,便将其贬得一无是处。”
“嗯……确实如此。”纳兰屠想起小时候骑在自己头上扯头皮,高喊着“驾驾”的小女孩。
自从纳兰紫鸢入寒剑门学艺,他们相见的时日实越来越短。
纳兰紫鸢的性格也愈发乖僻骄傲,在家中隐隐有种猫嫌狗憎的味道。
由此,纳兰厚德将纳兰紫鸢远嫁极东,图个亲近,也是磨磨这妮子的性子,好叫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四个字如何写。
别整天跟在世菩萨一样拽的流汤。
只是没想到,纳兰紫鸢到了许家之后,这脾气不仅没有减小,反倒是增长了不少。
观其寄来家书,字里行间对许家上下颇有微词,言语中还带着些许鄙夷嘲弄。
想来是那许家年轻一辈没什么出息,治不住自家宝贝孙女。
“阿爹,你说那许家老祖宗,对咱家宝贝是如何想法?”
“你问这做什么?”
“孩儿是在想,倘若紫鸢言行惹人不快,许家是否有可能演一出好戏,以诱使紫鸢主动出面退婚?”
“嘶!”纳兰厚德吸了口凉气:“不无此种可能。”
“那老匹夫一肚子坏水,心眼更是比莲蓬眼儿还多,倘若他看不上紫鸢,必定不会主动退婚,落人话柄。”
纳兰厚德越想越有道理,手里的酒碗捏得嘎嘎作响。
“老逼登,欲欺我纳兰家无智乎?”
“是极是极,阿爹果然神思敏锐,不减当年!”
“哼,少来这套。”纳兰厚德挑了下眉,嘴巴硬得很,面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依你之见,该如何破局?”
纳兰屠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状,片刻后慢慢道:
“依孩儿所言,你我二人应乔装打扮,潜入敌后,细细探清敌情,且不可让许家人知晓,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嗯……此言在理,与老夫所想不谋而合。”纳兰厚德欣慰颔首,肯定了纳兰屠的方法。
难得受阿爹夸奖,纳兰屠兴奋极了:
“阿爹,孩儿已盘算好计划,就待明日前往落水城一探究竟,只消如此这般……定能将紫鸢嫁出我纳兰家!”
“嗯……甚好甚好,屠儿终是长大了。”
纳兰厚德满眼欣慰。
正说话间,两人耳朵同时微不可察颤了颤。
“谁!”
一声爆喝,恐怖的灵气波动刹那间爆发。
客栈大堂被这股巨浪冲袭,一瞬之间分崩离析。
呼喊,尖叫声此起彼伏,宛如群狼嘶鸣,场面不堪入目。
“发生什么事了?!”
“救命啊!有人,不,有鬼啊!”
一道黑影从斜刺里杀出,撞在客栈侧面房梁上,竟是如石头撞入豆腐一般,半分阻力都没有,直直撞出一个人形巨洞。
这他娘的不是鬼是什么?!
出手之人自然不是鬼,而是武艺通神的纳兰屠。
一招泥牛入海撞出客栈,单脚一蹬,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客栈外头的马棚边上。
影影绰绰的灯光映照下,马棚内闪烁着一道瘦弱的黑影。
“嗤——”纳兰屠轻笑一声,满眼皆是戏谑。
方才黑影扰动两匹宝马,些微的响动却没能逃过二人敏锐的六识。
当下见到那人影,纳兰屠嘴角开咧,俊朗不凡的脸上显露出狰狞的笑容。
“小贼,扒到我纳兰家头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呜……”
声音有些颤抖。
“行吧,既然你没有遗言的话,本座便送你一程!”
“不要!”
纳兰屠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这一句“不要”,他本是不想理会的。
可离得近了些,他恍然听清对方的嗓音。
虽是又颤又沙,还得着些许哭腔,却难掩甜美声线。
对方,是一名年轻女子。
杀意顷刻消散,前一刻如猛虎一般的纳兰屠骤然站定,无比绅士地欠了欠身,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轻轻问道:
“姑娘,你没事吧?”
“啊?等等!你别过来!”
高挂的灯笼带来了忽明忽暗的灯光,离得近了,纳兰屠才终于窥见女子样貌。
只见这女子一身米白褴褛薄衣服,凄凄惨惨,让人不由心生怜悯。
虽是蓬头垢面,其容姿依旧清理脱俗,不似凡尘女子。
待其轻轻撩起额前青丝,显露出如画般夺目的眉眼,更是让纳兰屠惊为天人。
“世界竟有此等绝色?!莫非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不成?”
五官精致秀丽,组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我见犹怜的江南女子气质在不经意间流露。
纳兰屠久居西域,所见女子要不就是豪爽大胆的女汉子。
要不就是家里那只惹不起的冰碴子。
第一次见到这娇滴滴的江南女子,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双眼直勾勾盯着,一刻也不愿挪开。
“在下纳兰屠,敢问姑娘芳名。”
眼前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许家众人丢到城主府押进大牢的黄瑜。
她柔弱的外表产生了迷惑性,相比于被五花大绑丢进水牢里的张定坤,她的待遇要好上了不少。
平时吃喝拉撒没有亏待于她。
看管她的也是俩体型娇小的女性狱卒。
这也就给了她可乘之机。
于是,昨夜子时,她酝酿好了一切,成功打晕了看守她的两名狱卒,逃出了落水城。
然而逃出生天,并不意味着她的日子就好过了。
黄家附近只怕早已被城主府盯上,此时回家无异于自投罗网。
有家不能回,身上又没有盘缠。
又累又饿,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潜入落霞镇最大的客栈之中寻觅生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饥肠辘辘等待了整整一天之后,躲在客栈后院杂货屋里的她寻觅到了目标。
纳兰父子,两人皆是一身名贵白皮裘,不只是白虎还是白狐,总之一眼望去便知价值不菲。
她起了心思,便掩藏在马棚后方,等待着这对父子走入客栈。
计划的确没什么纰漏。
马棚距离客栈的位置有二三十步,附近人声鼎沸,喧闹异常。
照理来说,应该是发现不了她的小动作的。
可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女,对武者的能力还是少了点正确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