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用完饭,徐神医前一名患者也诊治完毕。
三人一同踏进徐神医的诊室。
一进门徐神医便起身相迎,并拱手冲风倾颜行了一个大礼。
“徐神医,您这是做什么?”
“夫人的那些药物,都是珍贵之物,不知能救治多少人,如此大恩自然受得起老夫这一拜。”
“举手之劳,徐神医言重了。”风倾颜闻言有些脸红,低头硬着头皮受了这一礼。
徐神医重新落座,伸手探了时影的脉息。
等了片刻不见徐神医有所反应,朱颜便有些急切地出口追问。
“徐神医,他的伤怎么样?”
而徐神医却并未回答朱颜的问话,反而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说出了时影的身份。
“你是,九嶷山中人。”
“你怎么知道?”朱颜有些意外。
但风倾颜却并未觉得惊讶。这位徐神医若是连这都诊不出,那这神医之名的招牌怕是今日就要砸了。
“这位神官周身都溢出的是九嶷道法中的清潇之气,唯有左肩,一抹暗色,恐是遭了邪气之物的侵袭 。”
“六十多年前我客居九嶷山修炼医术,药神峰仙树灵草无数,藏经阁广收天下典籍,正是世间所有行医之人梦寐以求之地啊。”
“徐神医果然医术了得,一定能治好我师父的。”
“把你的衣服解开,让我看看伤口。”
时影伤在左肩,虽然能动,可到底还是不如原来灵活,风倾颜见状也没多想,直接上了手。
时影的动作明显一顿,可当着徐神医的面,他并未躲闪,只是捏着自己衣襟的手紧了紧。
“幸好你们今日赶到,若是再迟一天,邪气随经脉进入骨髓,届时那就太迟了。”
朱颜见徐神医拿起了桌上的刀具,吓得赶紧开口。
“大夫,您这是要施刀吗?”
“请姑娘,门外稍候。”
闻言朱颜听话的走出门了门,可风倾颜却未动。
“姑娘?”
“徐神医请施刀吧,不用管我。”
徐神医闻言不免多看了风倾颜一眼,随后视线又落在时影身上,心里在思索什么不言而喻。
“喏。”
摊开掌心,一枚时影极其熟悉的小小药丸,呈现在他面前。
“这药,你从何处得来?”
不知为何,时影见到这枚药丸,立刻用右手握住了风倾颜的手腕,有些急切的追问。
“这药……”当然是她做的啊,只是话到嘴边,风倾颜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话锋一转,装作有些不高兴地甩开了时影的手。
“我路上捡来的,不吃拉倒,疼死你。”
“请直接用刀吧。”
“你!”
风倾颜被时影气了个半死,可当徐神医真的下刀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出手。
她的灵力本就与时影所修天地之力同源,所以并不会遭到时影身体的排斥。可取碎片的过程本就容易刺激其中的魔神之力,风倾颜的灵力并不敢多用,最多也只能勉强帮时影缓解一点疼痛,其他的只能靠他自己咬牙生挺。
“啪嗒……”
随着三枚碎片一一被徐神医剥落,清脆的响声响起,一阵浓烈的魔气在小屋内迅速弥漫。
风倾颜迅速出手,将三枚碎片外泄的魔力控制住,随后将其全部封印回碎片之中。
这个过程中,魔气并不甘心,还妄图逃窜,却被风倾颜一掌强行拍了回去。只不过这力道使得有些大,将徐神医桌上的不少器具都震得歪七扭八的。
“这碎片,我先拿走了。”
虽然碎片已被封印,可风倾颜的脸色更差了,瞥了一眼还在运功调息的时影,她拿了那三枚碎片便冲了出去。
风倾颜走后,徐神医继续叮嘱时影。
“碎片虽已取出,可邪祟由深,还需时日净化,故三日之内,你发不出任何法力,如若强行发功,只会反噬自己。如要尽快恢复,只能动用体内的真元驱逐邪祟。而真元氏修道之人万事之基,还望神官切勿乱动。”
“谢过神医。”
“不必言谢,该是我代这夏城百姓,谢过神官与那位姑娘才是。”
“这位姑娘,对你不错,只是嘴硬心软。”
徐神医呵呵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我当初,在九嶷山修行中曾与一位神官相交,他当时只比你现在长几岁,已居司空之位。人人都看好他能更上一层楼。可他执意要走万劫地狱,重回人间,只为一个女子。”
“万劫地狱?”
“不错,在仪式的前夜,我曾问过他,为了一个女子,你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即使成功了,也散尽毕生的修为,值得吗?他说,山中无她,便是地狱。”
“那他结局如何?”
“数百年间,没有人能闯过万劫地狱,他也是如此。进入试炼之后,他葬身天雷之下。只落成一副枯骨。而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惨状之后,结束修行回到人间。”
“山中绝情客,多是痴情种。”
“既已成为绝情客,就不应该在人间觅多情。”
屋外
风倾颜出门立刻对手中的魔石碎片动了手。
可这三枚碎片似乎知道风倾颜想要粉碎它们,竟然使出了全力反抗。
医馆处外有其他人,风倾颜不想引人注目,所以刺破了自己的指尖,准备利用自己的血来净化这些魔气。
果然如她所料,她的女娲族血脉,是魔神之力的克星,触碰魔石的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魔气的哀嚎,不到片刻三枚碎片之中的魔气便消散殆尽。
“姐姐?我师父怎么样了?”
见风倾颜出来一直待在角落之中,朱颜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的跟了上来。
好在风倾颜已将魔石都处理完毕,她便将碎片收入怀中,这才缓缓转过身。
“徐神医正在处理,碎片取出之后在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太好了。”
抚了抚自己心口,朱颜悬着的心总算可以稍稍放回肚子里了。
“敢问姐姐,为何要一路跟随我师父?”
这个问题朱颜其实很早就想问的,可一路上也没有合适的时机,这才等到此时此刻才问出口。
风倾颜没想到朱颜会突然追问起这个,愣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在朱颜身上时多了一抹朱颜看不懂的深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色冷了下来。
“不知郡主问这个问题的理由是什么?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发问呢?”
面对风倾颜突如其来的变化,朱颜本能得瑟缩了一下,但想了想又重新鼓起勇气挺起了腰杆。
“我……他是我师父,是九嶷山的少司命,你一女子老是这样伴他左右并不合适。”
“我不合适,那你就合适?我与少司命之间如何是我们俩的事情,你不过是他的徒弟,有什么资格来干涉他呢?”
“你!”
在风倾颜的印象中,朱颜并不是如此不开窍的人。她能用激将法让时雨当众承认心悦白雪莺,又能看穿青罡对白雪鹭的情谊,没道理到了她自己这死活辨不出时影的心思。
可她始终以徒弟的身份关心,却又心安理得承着时影对她的好,这种不拒绝却也不回应的态度看得风倾颜十分的火大。
“你干嘛欺负小颜儿?”
重明一入小院儿,便看到两个人在剑拔弩张地对峙,风倾颜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朱颜完全是一副张红着脸被欺负了的模样。重明见状下意识便开始指责起风倾颜来。
“我?欺负她?呵……”
面对重明的无端指责,风倾颜自然是理都懒得理,不屑的轻哼一声便绕过两人离开了。
风倾颜的离去,不仅没有让朱颜安心,反而令她心中更加慌乱起来。
“重明,既然你来了,那我也该走了。”朱颜有些心不在焉地向重明道别。
“小颜儿,你去何处啊?”
“我……回驿站啊。”朱颜转了转眼珠,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一趟,辛苦你了,你不跟他道个别吗?”
“不了,不了。”朱颜本就心虚,哪敢去到时影面前道别,赶忙摆了摆手作势准备离开。
可重明似乎是误会了,急忙拦住了朱颜的去路。
“他就是个死脑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师父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我好,我明白的,告辞。”
“不是的小颜儿,你师父他……”
眼看朱颜执意要走,重明险些将时影深藏于心的情感和盘托出。好在时影及时出现,制止了他的口无遮拦。
“重明!”
“师父。”
“神医已将异物取出,我在这里再修养几个时辰,便无大碍,你快离去吧。”
真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重明这边急得焦头烂额,时影一开口就是要撵人走。
“好,弟子先行别过。”
目送朱颜离去,重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我说,你怎么连句谢谢也不说,都不如老夫这只鸟通人情。”
可时影却并未理会重明,而是捂着仍隐隐作痛的左肩环顾小院一圈,确认院中并无其他人后这才赶忙追问重明。
“她人呢?”
“谁?啊……走,走了啊。”
“走了?”
“对啊,老夫来的时候,她似乎与小颜儿闹了些不愉快,然后就走了。”
“走了……也好。”时影顿了顿,垂眸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夜,夏城海国军驻地
入夜前朱颜便顺利的查到了粮仓的准确位置,并按照风倾颜所说,将自己探查到的消息通过夏城中的内应传递了出去。
可后援究竟何时才能赶到,朱颜并不清楚,她不想错过今夜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擅作主张独自一人潜了进去。
一路顺利摸到了粮仓入口,朱颜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
可高兴没过三秒,海国军的大刀便朝她狠狠劈来,等她退后想要离开时,周围早已被闻讯赶来的海国军团团围住。
朱颜手持玉骨,击败这些海国军并不成问题,可这巨大的动静惊动了驻地里一大半的海国军,不到片刻,上百名海国军便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而且数量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一个人,就像劫粮仓?笑话,来人!”
为首的独眼鲛人一声令下,无数普通赤族平民被当做人质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你敢妄动,我立刻就杀了他们!你想让他们都死在这吗?”
以平民的性命作为要挟,实在歹毒,可朱颜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因她而死,只能缓缓放下了紧握玉骨的那只手。
“别慌,低头!”
随着空灵的女声从天际传来,一股十分强大的灵力直逼朱颜面门。
朱颜立刻听话俯身低头。
而她身后的那些鲛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身体在触及灵力时全都被尽数震飞出去,轻则倒地不起,重则命丧当场。
那些他们手中的人质因为都蜷缩在地,自然也都顺利躲过了。
危险解除,风倾颜冷着一张脸飘然而至,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便是同样因担心朱颜而追踪至此的时影。
“若我没及时赶到,你今日打算如何收场?!让你还未痊愈的师傅出手?还是准备自己与他们拼了。朱颜!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动动脑子,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来给你善后的。”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直接将朱颜给骂懵了。愣在原地久久未吭声。
“……阿离。”
一声呢喃,却让风倾颜立刻变了脸色。
连时影都诧异地怔了半晌。
“你是阿离,对不对?”
“郡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风倾颜转身就想跑,可奈何衣角被红着眼眶的朱颜握得死死的,无论她怎么拽都无法挣脱。
“你就是阿离,只有阿离才会这样骂我的。阿离,这么久了,你音讯全无,父王派出去那么多人,可始终都寻不到你。我送出去的灵鸟,也都原封不动的被送回来。我还以为,以为你……”
朱颜一面诉说着这几个月来她的担心,一面流着泪不断紧紧攥着风倾颜的衣角。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又为什么,不肯认我啊。我一直在等你,每天都盼着你回来。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朱颜声泪俱下的哭诉,令风倾颜心生不忍,几乎险些就要开口承认,好在最后一刻的理智将她拉回了现实。
“郡主,先擦擦眼泪吧。”
“你还叫我郡主,你原来都是唤我阿颜的。”接过风倾颜递过来的丝帕,朱颜毫不客气地将满脸的眼泪鼻涕都擦在了上面。
风倾颜有些心疼地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丝帕,随后转过头决定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