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停笔！”
负责监考的管事走到荞荞面前，将考卷收起来，递给端坐在桌旁的老者现场批阅。
一众围观百姓伸长了脖子看，有人小声嘀咕，“万一他也帮着作假怎么办？”
“别胡说。”这人的邻居拉了他一把，“那位可是秦公，当世大儒，德高望重得很，断不可能做出弄虚造假之事。”
一听是秦公，许多质疑的嘴巴就闭上了。
秦公此人，品行端方，为人高洁，门生无数。就算放到宁安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儒，由不得人不尊敬。
若他们的质疑被他的学生听到，可是要激起公愤的。
荞荞这会儿不能离开座位，她两手撑着桌面，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打起了盹儿。
玉笙悄悄召出小纸人跑过去，帮荞荞撑着小脑袋。
他特意让纸人隐去身形，别人都看不到。
有了纸人支撑，荞荞砸吧一下小嘴，就那样睡着了。
好些看着荞荞的百姓都觉得这女娃娃心大，竟是一点都不紧张。难不成她当真没有作假？
严家人混在人群中，恨恨地盯着坐在中间的小姑娘，就是因为她，山儿才会失了性命，严庄才会被打。
他们绝不让荞荞好过！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秦公会亲自出面，因为宋言澈的缘故，他们一家对这位秦公也有些了解，也知晓若污蔑到他头上后果会有多严重。
严庄有些沉不住气，小声问严进，“父亲，咱们接下来还按计划行事吗？”
本来他们都商量好了，不管荞荞考出来的结果如何，他们还有后招，到时一定让荞荞并元修竹声名狼藉，在这照县待不下去，以泄他们心头之愤。
县令又如何，人言可畏。
对当官的来说，官声就是他们的命，没了官声，一辈子都没有往上爬的机会不说，还有可能被罢官，到时，有这位元县令哭的时候。
他们或许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退一万步说，元修竹当真官声尽毁，他要捏死一个严家照样易如反掌。
若不是元修竹想将计就计，让荞荞进甲班，严家人早就因为造谣生事被关进大牢了。
现在又多了秦公这个变数，他们的计划可谓是毁了一大半。
严进道：“不急，等结果出来再说。”
他不信一个女娃娃当真能考进松山书院，没见那么多男娃都没考上吗？其中必定有猫腻。
秦公在场正好，肯定不会任由那个狗县令仗着权势为所欲为。
“大郎你别急，秦公最是公正，断不会让小人得逞。”温氏安慰了严庄一句，她也不信一个女娃能考上松山书院。
她心里对荞荞的恨意不比严庄少。
要不是那女娃娃那般毒辣的心肠，不知怎的让药效消失了，她的山儿根本就不会死。
一切都是那个死丫头的错，是她害了山儿！
严家人都等着看好戏，顺便落井下石。
批阅小儿的考卷对秦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结果很快便出来了。
元修竹有些紧张，与其他人一起伸长了脖子去看。
考卷左上方，一个朱笔所书，醒目的“甲”字刺痛了好些人的眼睛。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不等书院管事喝止，秦公站起来，静穆的眼神那么一扫，众人自发噤声，也就衬得荞荞的小呼噜声格外明显。
众人：？？？
秦公面上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没料到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心态这般好，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睡过去。
他转过头打量着荞荞，咳嗽一声以作提醒。
“糖葫芦……”荞荞砸吧嘴，完全没被咳嗽声吵到，继续睡得香。
众人：“……”
这小孩儿当真心大。
他们齐刷刷把视线投向元修竹，元修竹唇角翘了翘，快步过去唤道：“荞荞，醒醒，成绩出来了。”
一听“成绩”两个字，荞荞闭上的双眼顿时就睁开了。
小姑娘转着小脑袋四处看，“在哪里？在哪里？”
显然也不是对结果毫不在意。
这番表现让秦公复杂的心情缓和许多，他朝着看过来的小姑娘轻轻颔首，缓声道：“资质上佳，当入甲班。”
此言一出，现场哗然一片。
虽然考卷上写明了，但他们还是不想相信。
说好的弄虚作假呢？
怎么还从丙班考到甲班去了？
“爹爹我考上了！”荞荞欢呼一声，蹦起来抱住自家爹蹭了蹭，“爹爹记得遵守约定。”
元修竹心里也高兴，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他连声应道：“好好好。”
玉笙把小纸人收回来，也在旁边咧着小嘴乐。
恩人也上甲班，太棒了！
“不可能，她在弄虚作假！”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自人群中传出，吸引所有人都看过去。
秦公眉头轻皱，视线也扫了过去。
考卷是他批阅的，这不就是在说他弄虚作假吗？
见众人的视线都扫了过来，特别是秦公那带着不悦的眼神，温氏吓得噤声，缩着身体直往严庄身后躲。
她不是故意要喊的，只是太过震惊没忍住。
那个死丫头怎么可能考进甲班？
她的山儿那么聪明都没考上松山书院，那死丫头怎么可能考得上？
不可能的！这一切肯定有假！
她下意识抓紧严庄的胳膊，毫不收敛的力道掐得严庄胳膊生疼。
“松开！”严庄低低地呵斥一声，拍开温氏抓着他的手，转头看向严进。
严进咬了咬牙，转眸瞪了温氏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儿子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没用的媳妇儿。
嫁进来这么多年，就生下山儿一个，不能为他们严家开枝散叶不说，还尽惹祸。
温氏觉得委屈，又往严庄身后缩了缩，不敢看公爹的脸。
“父亲，您快拿个主意啊。”
在众人的盯视下，严庄心里发慌，不由将希望寄托在自家父亲身上。
不等严进说话，秦公先开口了，他的眼神不凌厉，眼底甚至带着点温和，但看着人的时候却无端让人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你们在怀疑老夫的公正？”
“不敢不敢。”严进急忙赔笑，不伦不类地行了个学礼，倒是惹得周围的人发笑。
他老脸涨红，却不得不开口，“妇人无知，还请秦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