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10日,从早上开始,空气就闷闷的让人感觉呼吸不过来,天阴沉沉的,乌云很厚。
突然,防空警报声炸响,鸣6秒,停6秒,反复15遍为一个周期,时间响了3分钟。
警报响的第一声,所有在外面的人就已经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事,往最近的房屋寻求避难。
这将近二十天,防空警报响起,民众寻求避难,已经预练过多次,民众已经相当熟悉。
开始,有很大一部分不听,最终在一遍一遍的武力压迫下不得不听话。
被奴役惯了的人,听话就好。
不一会儿,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野外的树木瑟瑟的颤动着,大地像揭开了盖的烧水锅。雨跟着一滴一滴下起来,然后愈下愈大,直到倾盆大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一样从天际泼下来。
曾泉是10月8日返回家中的,和杨倩、贺星分开的时候,就已经嘱咐她们回到家中后不要再外出,严厉告诉她们雨水开始后,污染就开始了。
曾泉一夜好眠,醒来已经九点半。洗漱后出来看到爸妈坐在阳台上,边喝茶边望着外面的大雨。
曾泉走到餐桌旁坐下,掀开饭罩,摆着一份煎饺,一个鸡蛋,半根煮熟的玉米。
曾妈妈发现女儿起床了,起身走过来,温柔地说着:“你先吃煎饺,我给你盛粥,今天煮的小米粥,放了几个红枣,还温着呢。”
“谢谢妈妈。”曾泉塞了个煎饺,含糊的说道。
吃完早饭,曾泉也坐到了阳台上,曾爸爸给她倒了茶,曾妈妈还洗好了一盘水果。
曾家父母这套房子坐落在主城区的主干道边上,是一个大地产承建的小区,当初建的时候,算是这个城市里的高档小区。
小区南面是花园洋房,最高六层,北面是小高层,最高十八层。曾家房子位于花园洋房的第二排东部,这是个大户型的楼栋,每个单元每层都是两户,两部电梯在门洞的两个位置,一东一西,一个电梯上去对应一户,基本做到了一梯一户的格局。
大雨刷下来,一片雾蒙蒙的。
偶尔一阵警车、救护车的声音,急促的长鸣,高频的呼啸声穿透层层雨幕射向人们的耳朵,让人听了心慌,更能感受到外界的安静。
曾妈妈有些焦虑地说:“这么大的雨,要是下个几天,是不是要发洪水呀?”
“估计会。八月首都那场大雨,不是也淹了大片,受灾地区挺严重的。”曾爸爸帮着女儿剥开心果边说道。
“希望有人已经通知了大家吧,海拔低的地区和低楼层的居民都搬迁到高地吧。”曾妈妈也加入了剥开心果的队伍。
“你们俩就别操心他人了,咱们也操心不过来。”曾泉边吃开心果边刷手机,“这雨得下七天,雨水带污染,淋在身上就会得病。还有那些落到地上的雨水也都不能碰,希望大家都听话吧!”
到了第二天,依然大雨,雨势不见减弱。
城市一些低洼地区已经水位高到漫到小腿位置,大雨继续下下去,用不了两天就会淹过一楼。
昨天的街道还一片安静,今天却有些嘈杂。
下雨前低洼地区一部分人相信政府,提前进行了转移,或安置到亲戚家,或听从政府安排住到高地的学校里。
大多数都觉得不过是一场雨,带有污染,躲在家里就好了。只是没想到这雨可以这么大,可以不带停歇的灌下来。
才一天,就已经开始积水,相信用不了一天就要漫到一楼了。所以出现了临时转移情况。
政府还在正常运转,就得保障居民安全。
杜秋穿了一层医用防护服,外面穿了一套警用雨衣雨裤,四五个人一队徒步走在磅礴大雨中。他们要去低洼区东风里转移群众,那边已经积水严重,车辆停在了距离目的地两公里外。
东风里是老城区里的老城区,是整个城市地势最低洼的地方。那是一栋五层楼的筒子楼,住户大约四五十户,住在一楼和二楼的也就十几户,基本都是当地老人。这些老人本就在第一批撤退人员名单中,但是下雨前进行撤退的时候,这些老人死活不走。
杜秋一行人清楚,他们这趟就是最后一次通知了,如果还不撤离,就没办法了。
东风里的雨水已经漫过楼前的台阶,进入了门洞。从门洞进入一楼还有三阶台阶,按照这个雨势,下午雨水就能漫过台阶流进一楼住户家里。
东风里的老人们或趴在窗前往外望,或出门站在楼梯口往外望,远远看到杜秋一行人,水已经到他们大腿位置,穿着笨拙,背着包,涉水行走很是艰难。
“我们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孩子也同意放弃我们了,怎么他们还要过来?不是说雨水有污染吗,冒这个险不值得啊。”
“是啊。咱们这些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都说了就老死在这栋楼里了,已经和这栋楼融为一体了啊。”
“看看吧,要是有人愿意走,就跟着救援离开,不愿意走的,一二楼的就上到三四五楼,咱们挤挤。”
“我看行,咱们活到这把岁数了,不怕死,就怕给人添麻烦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话间,杜秋一行人进入了楼栋。
“大家静静听说我,我们是ZF派过来负责一楼和二楼住户的转移工作的。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的情况,雨水太大,今天夜里就会进入一楼了。”领队刘佐摘下面罩,站在门洞的雨水里,看向楼梯口的老人们,大声地耐心地说道。
“我们五个人,会挨家挨户地和一二楼住户沟通转移工作,如果三楼及三楼以上住户也想要转移,可以和我们说。”
“现在,请大家都回家。我们需要在楼梯这里换下浸了雨的雨衣,雨水很危险,大家千万不要碰。”
刘佐说完给大家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几个聚集的老人很听话的慢慢离开了。
他们把雨靴排放在一楼转角位置,雨衣依次挂在一楼上二楼的栏杆上,雨水顺着栏杆往下流,仔细看,甚至可以在栏杆掉了油漆裸露出铁锈的部位看到丝丝烟气冒出来。
一楼原本有十户,二楼原本有十一户。雨前撤离的时候,一楼有三户被子女接走了,一户被转移到了临时安置点。二楼有四户被子女接走了,三户被转移到了临时安置点。还剩下十户需要转移,如果三楼及以上的需要转移,那么就是十几户。
现在雨这么大,其实转移工作很难做。
杜秋负责一楼102和103住户的转移工作。
102住户是一对失独的老夫妻,一进门就能看到挂在墙上的一张黑白照,下方桌子上还有点燃的香火。他们唯一的儿子在十几年前一场意外中丧生,很年轻,没来得及娶妻生子,没来得及感受大好人生。
老夫妻俩把自己关在这间房子里十几年,他们不愿意离开,因为怕儿子回来找不到家。
102住户是一对更加年老的夫妻,妻子瘫痪多年,躺在床上,话已经说不太出来。家里可以看到氧气管和各种医疗设备,丈夫坐在床前,拉着老妻子的手不断摸索。
他对杜秋很客气,甚至还给他到了一杯茶,说话确带着笑:“我们相伴快六十年了,离不开了,也不想离开。谢谢你们。”
最后,只有三户愿意转移。
完成东风里的工作的时候,天色已渐渐黑暗,风雨如晦,人生的沉重也不过如是。
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回望的时候,愿我们都能闲庭信步,不管天晴还是下雨。
这一天晚上,雨水漫过了城市大半的一楼和平房小院,不知多少人或是挣扎或者平静的正在接受死亡或者已经死亡。
而这大雨却没有停歇,甚至没有停歇的时候。
在风雨面前,人类能做什么呢,也不过是躲好偷得几日算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