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胜嫂怀里的孩子突然紧咬牙关,身子绷的跟弓弦一般直,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收缩。
胜嫂吓得面无血色,失声尖叫,“粉儿!粉儿你这是咋了?”
昏暗的灯笼光下,粉儿呼吸急促,满是汗水的小脑袋直直的向后仰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丝吓人的青紫。
翻开开眼皮,黑眼珠已经翻到看不见了。
苏云锦暗暗吸了一口气,高热导致小儿惊厥,不及时施救这孩子就废了!
“啊呀!粉儿抽风了!”陈秀莲紧紧的抓着孩子颤抖的小手,急的额头冒汗,“相公!相公快套马车去镇上……”
“哦……好!好!”
王守业慌忙答应一声,扭头就跑,“你们别急,这就来!这就来……”
“不用去镇上!”所有人乱成一团时,苏云锦敛眉喝道,“都别乱!听我吩咐!”
空气瞬间一静,大家的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回家!”
出于职业本能,苏云锦头脑异常清醒,凛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息:
“相公,把前几日采的连翘、牛蒡、芦根、白茅根和蒲地蓝找出来,一样取三钱交给嫂子……你都记得吧?”
“好!”萧成昇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都记得。”
“将针灸包拿出来!”
苏云锦面色冷臣,又看向陈秀莲,“大嫂,拿了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用蜂蜜调和,尽快给我。”
陈秀莲讶异的眨了眨眼,“我、我知道了。”
“小舅,大哥,你们俩去拿芒硝制冰,用毛巾泡了给我送来!”苏云锦厉声道,“另外要细盐!”
“是!”
两人如同接受紧急命令的士兵,齐刷刷的应了一声,掉头就往家跑。
“胜嫂抱着孩子随我回家……小虎照亮!”苏云锦拖住胜嫂的胳膊,一手扶着孩子的头,匆匆往家赶去。
院子里各人忙着刷锅烧柴,寻盆子制冰,乱响一片。
苏云锦充耳不闻,将粉儿从胜嫂怀里接过来,侧身放在床上,扭头叫道,“相公,针灸包呢!”
“这里!”
话音未落,萧成昇已经将针灸包递到了面前,又沉声道,“小虎,去吧你和大哥屋里的油灯都拿来!”
“哦哦……是!”
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着急的小虎一个挺胸,撒丫子就跑。
“咯咯咯……”
苏云锦刚抽出银针,粉儿又开始新一轮的剧烈抽搐,浑身绷的跟拉直的虾米似的,牙齿咯咯作响,唇角噗噗的往外冒白沫。
胜嫂吓的魂儿都飞了,一把抱住孩子给她擦嘴,哆嗦的不成样子,“粉儿!粉儿!你这是咋的了?你别……”
“让开!”
苏云锦一把推开胜嫂,喝道,“一边儿待着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过来!”
胜嫂浑身一抖,惊愕的看着苏云锦,“我、我……”
“上一边儿去,听见没有!”
苏云锦从来不惯着无知添乱的患者家属,又将孩子的身子侧了过来,防止呕吐物堵塞呼吸道,同时捏住了孩子的脸颊,抬手将一支银针刺入人中。
“嗯……”
粉儿发出一声虚弱的呻yin,小脸痛苦的扭成一团,可嘴巴还是闭的死死的。
“云锦,我来。”
萧成昇立刻上前替换下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孩子的双颊,拿捏着力度一紧,孩子的嘴巴这才张开了。
此时要在孩子口中塞个东西才行,他鹰隼般的眸子寻了寻。
苏云锦刚捻了几下针,看孩子依然没有意识,眉头不觉一敛,“胜嫂,过来!”
正不知所措的胜嫂打了个激灵,慌忙上前,“咋、咋了……”
话音未落,苏云锦抓住了她的手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啊……”
昏厥中人的牙齿拥有本能的咬合力,胜嫂手上针扎刀砍一般剧痛,疼的脸都白了。
萧成昇缓缓放松,唇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这丫头……咬自己多疼啊!
苏云锦掰开孩子蜷缩成鸡爪般的小手,在虎口上又扎了一针,缓缓捻动,直到孩子的手指缓缓张开才拔针。
胜嫂不停的吸着冷气,手背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实在疼的受不了,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苏云锦,哀求般问:
“富贵、富贵媳妇,孩子怎样……怎样了……”
“忍着。”苏云锦扫了她一眼,继续低头下针,“她应该很快就会松口了。”
“云锦,凉巾子来了!”
米武捧着一条湿哒哒的巾子闯了进来,紧张的说,“刚刚有些凉气,你先用,后面很快就好!”
“再浸两块来!”
苏云锦接过巾子来,哗啦啦拧了下水,将巾子捂在了孩子滚烫的额头上。
针灸镇惊加上物理降温,孩子的情况顿时好了很多,绷紧的身子开始慢慢放松,小脸儿上的青紫色也褪了下去。
苏云锦翻了翻她的眼皮,虽还在昏迷,可黑眼仁已经下来,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胜嫂的手也抽出来了,鲜血淋漓。
不过到底是做母亲的,被咬的钻心的疼也没有吭一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观察着孩子的反应。
米武又送了两块巾子来,苏云锦便道,“把孩子衣服解开,用毛巾擦身!小虎去催催大嫂药好了没!
小舅,我要的细盐呢?再拿个干净的碗和凉水来,要快!相公,你去削一根细竹竿,筷子粗细……要最细的!”
“好!”
萧成昇没有一丝迟疑。
“马上来!”
米武又马不停蹄的跑出去拿东西。
这种气氛下,每个人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情绪跟着孩子的病情变化。
虽然针灸镇惊了,可不用药的情况下高热持续还是有惊厥的可能。
小儿高热本就难退,没有布洛芬,陈秀莲那边的中药还没有熬好,苏云锦只要给孩子做进一步的物理降温大法。
她捏了一小撮细盐,用凉水化开,将萧成昇拿来的手指粗细的竹筒用开水泡了,再用浸透盐水的巾子裹住,这才叫道:
“胜嫂,把孩子屁股撅起来!”
“啥?”
胜嫂苍白的脸上一阵懵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没啥,”苏云锦皱了皱眉,轻描淡写的说,“灌肠降温,小虎出去避避。”
空气突然一静。
啥叫灌肠降温……
胜嫂头皮一麻,心头涌上一丝不详的预感。
苏云锦熟练操作,动作稳准柔。
胜嫂脸上一顿,缓缓张大了嘴巴。